东西也能当老师。你说那样的玩艺能教好孩子了,纯粹是糟践孩子。那天,也是我赶上了,大晌午的,还是三伏天,把孩子搁在那毒太阳底下晒,不用说孩子,大人也受不了。我看那孩子顺脸淌汗,我怕晒坏了,才说的。我也没说别的,就是说学生做错了,你打两下骂两句都可以,你搁那太阳底下晒,真要病了,谁的责任!我那是为他好。”
“你一吵吵,闹个满城风雨,村里人谁都知道了,人家能满意你?县官不如现管,以后遇上事,能让你好过。”
“我就一穷老百姓,凭力气挣工分,他能把我怎样?他大队书记也不能随便整人,他真敢那样,他就是石头,我是鸡蛋,我也碰他一身黄子。”
“你这脾气怎么说你也不改,睁只眼闭只眼得了,非叫那个真干啥!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就像你似的,好好好,是是是,什么人也不得罪,做个老好人!我做不来,见着那起人,我就来气!”
“人家见你还来气呢!你没听人家叫你什么吗?丧门星!”
林木匠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丧门星’,叫得好!我就是他们的丧门星,他们干坏事遇上我没好。可是郑队长说了,我是见义勇为,爱社如家的模范呢!”说着,得意地看着老伴笑。
“我说不听你,等你吃亏上当时就知道后悔了。”
“我没做亏心事,没什么后悔的。”
老伴见劝不听他,也就由他去了。
他便自顾自地一边喝着一边说着:“我凭良心做事……行得端走得正……没什么不对的……”直到高高兴兴地喝到壶底朝天,才胡乱睡下。
过了两天,郑队长去木匠铺,林木匠想问问郑队长那牛料布袋的事,没想到郑队长笑着向他说:“那牛料布袋找着人了,是钱富贵的。”
他看着郑队长问:“他承认了吗?”
“他怎么会承认呢。可是布袋会说话,那布袋上写着他的名字呢……”
林木匠这才想起:每家的布袋怕丢失找不着,都在上面用毛笔大大地写上自家的名字,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事呢?
郑队长说;“布袋上有他的名字,他也不承认,他说他家的布袋前些日子丢了,到处找还没找着呢?怎么在这出来了。这是有人故意偷了他家的布袋去偷东西给他栽赃呢!我知道他口冲牙硬绝不会承认,我就又问他:‘那丢牛料那晚上谁值宿?’他说不出话来了。他想说刘兴德值宿,可那就得追刘兴德的责任,刘兴德再老实,也不能老实到给他背黑锅的地步。所以,他只得承认他值宿。那牛料怎么被偷出去的呢?他又说:‘我把手电筒落到家了,我回家拿去来,小偷就撬门进去了。’我又问他:‘你手电筒忘家了,晚上喂牛得用,你晚上不去拿,都快半夜了,你怎么才想起来去拿?’他又说:‘那是大晚上,哪是半夜。’我说,林木匠大叔背着牛料去我家,我看了看钟,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是晚上呢?他死不承认,就说他没偷,是有人偷了给他栽赃。说来也巧,他往回跑的那天夜里,他家的邻居张文清出来起夜,听墙外有‘呱嗒呱嗒”挺急的脚步声,他扒门向外一看,是钱富贵,黑更半夜地跑什么?他知道他没干好事。后来,听到生产队偷牛料的事,他说他夜里起夜看着钱富贵‘呱嗒’脚往家跑,那一准是他偷牛料来。钱富贵在人证物证面前,才没啥说的,只得承认了。也多亏遇上张文清了,那是个坚持真理主持正义的好小伙子;不然,如果遇上个老实怕事的,不敢证明,那这事也不好调查清楚。”
林木匠听了,既高兴又感慨,高兴的是这事终于水落石出了,感慨的是不但他坚持真理,还有人也和他一样坚持真理。张文清为人耿直,坚持正义,主持公道,不畏权贵。他曾经当过村里的民办教师,也是因为赵利民,那时赵利民还在读小学,他在学校把尖为王,欺负同学。有一次,他揪着高海超的头发,按在地上,连打带踢,嘴里还骂着:“你这小富农崽子,就应该打死你!”张文清把他拽开后,批评他几句,他不服,哭着跑回家去了。他母亲郑桂花听了,立即到了学校,像个母老虎似地冲着张文清就吼道:“好啊,你看我孩子小好欺负,你想怎么训就怎么训!你也不抬起眼皮瞧一瞧,老娘也不是好惹的!你替富农崽子撑腰,欺负贫下中农的孩子,你是替谁说话!我看你是想替地主富农翻天,想回旧社会,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了,就没完!……”
张文清知道他们家护犊子,他家的孩子谁都不敢惹,只要惹一点儿,那就吃不了兜着走!张文清知道这回惹砬子上了,可他还就不信那个邪,从来就没怵过硬,便也指着赵利民的母亲的鼻子叫道:“谁不知道你们是村里一霸,谁也不敢惹,老子今天还真就惹惹,看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大不了这老师,老子还不当了,不跟你那没德的崽子生气了!你可不能开除我社员去!”他还真甩手不干了。就这样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能包庇钱富贵那样的坏人吗?
林木匠感叹地说:“还是有坚持真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