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乌云遮住了天上月,天上只有星星在微弱的闪着光。
雁回山像是蛰伏的怪兽,时刻等待着一口吞了芜城。
余然一人走在街上,身后偶尔传来一两声动静,仿佛有人在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余然攥紧了发汗的手心,做好发力准备,前头有个拐角正好可以甩掉身后人。
他大摇大摆的地走了两步,趁其不备瞅准机会撒腿就跑。谁想那人两步就追了上来,一只手紧紧箍住余然的手腕。
柳凭风今日可是跟了这家伙一路了,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抓了看看就知道了。
“啊啊啊!救命!”
余然惊慌失措的大喊着救命,空荡荡的街道并没有人出来拔刀相助。
柳凭风刚想捂住他聒噪的嘴,突如其来的一把面粉糊住了他的眼睛。
这可是余然中午趁着昭昭做饭不备,偷偷在荷包里藏了一些面粉,就为了在这关键时刻能一把保命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胡了柳凭风一脸面风,然后逃之夭夭。
人跑了之后,柳凭风看似不骄不躁地用手抹了一脸,微微颤动的眼睫暴露了他的心情。
铺匀了面粉之后的脸,看上去略有些滑稽可笑。柳凭风阴沉这脸,隐约还带着一丝丝的可怖。
这几日来他好不容易洗了一次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今晚又被打回原形了。
余然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就进了一个死胡同,他不敢回头就只好躲在了一堆竹编簸箕后面。
但柳凭风哪是那么容易甩掉的。
余然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默念着庙堂神佛,书院夫子都保佑他,保佑他躲过这一劫。
他正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一把刀掀开了余然的簸箕。
余然故作冷静的笑了笑,很快就恬不知耻地抱住了柳凭风的大腿求饶,“大爷别杀我。”
柳凭风冷着脸一言不发扯开他,余然一下被甩开,他倒在地上衣襟四散倔强地往前爬。身后人单拎起他一只腿,顺势脱掉了他的鞋。
“竟然没有。”柳凭风的自言自语。
昏暗的巷子里可以看出这人的脚底板洁白无瑕,没有胎记
难道找错了人,不可能呀,自己都盯他许久了。
“大爷,在左脚。”余然的无奈地趴在地上说了一句。
“哦。”
“....”
柳凭风看了余然左脚,果然左脚就有一个云朵似的红色胎记,这人终于被他找到了。
余然收拢好衣襟泫泪欲泣,那模样倒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今天早上还给你丢了两个铜钱,晚上你就这样对我,你们锦衣卫果然都是坏人。”
柳凭风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余然愤愤不平地指着他手里的刀,“你看看你的刀,这是芜城能有的刀吗?”
柳凭风好心帮他穿上了鞋,“殿下,金陵有人想见你,你也该回去认祖归宗了。”
余然弱弱地问,“能不回吗?我现在不是很想当这个殿下。”
“您觉得呢?”柳凭风反问道。
天上的浓云散了,刀背反射着月光,晃到了余然的眼睛,他很快就答应了柳凭风的请求。
今夜柳凭风带着老实本分的余然回到了客栈,一整晚房间里都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
折腾了一天余然也是累得够呛,自己终于被锦衣卫抓了,终于要去到那个先生日日夜夜都念叨的金陵了。
可他并不想离开芜城。
翌日余然药晕店小二,换装潜逃被抓。
他腼腆的看着柳凭风,“百户大人,好巧呀。”
夜里夜深人静,余然跳窗爬楼一个不慎摔了下来,楼下的柳凭风稳稳当当地把他接住了。
“殿下,今晚也好巧啊。”
“确实是挺巧的。”
……
第三天,余然妄图躲在粪桶里出逃,可他刚掀开盖子就怂了。
守一旁的柳屏风还在拱火,“殿下,进去吧。卑职等会可以唤人把你推出去。”
余然有些害怕地捏着鼻子摆手,“还是不了吧。”
柳凭风上前拽着他的衣领往前走,“那殿下,我们这就启程回金陵了。”
前头几人骑着马领着队,中间一辆马车,马车后头跟着三列锦衣卫。
余然感叹躲躲藏藏,走时倒是浩浩荡荡的。
这一次确实是有被簇拥的感觉。
马车平平安安地出了芜城,一下也离了雁回山。没多久余然就有一些坐立难安,这些锦衣卫一个二个都不爱说话。
他掀开帘子想问大概要多久才能到金陵,没人理会他。
马车内的另一个人终于开了口, “殿下,这是马车不想坐,想坐囚车吗。”
“不是,没人和我说话我憋得慌。”
柳凭风知道余然是个不安分的,为了防止他出逃便在马车内贴身押送他。
“殿下这么说,我倒是有个问题。那些生活在雁回山上的都是什么人?”
“逃兵。“余然毫不掩藏的说,”他们天顺二年的逃兵”
柳凭风又问:“为什么是天顺二年?”
“锦衣卫连这个都不知道。”余然上下打量了柳凭风一眼,“天顺二年,白石洲之役惨败。主将死了,能活下来的都成了逃兵。
“天顺二年后,雁城的军权换了景王来掌管。景王治军严苛,敢逃的兵他都杀了。”
“后来胜了,就再也没有逃兵了。”
雁回山的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们回不了家,也没有去处。
有的甚至身有残疾,还要依靠别人来照顾。
本应该是凯旋归来的大好儿郎,如今却成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你怎么与逃兵为伍?”对面柳凭的声音打断了余然的思绪。
余然回过神便脱口而出,“我不是乱臣贼子吗?乱臣贼子和逃兵厮混在一起,也属常情吧。”
柳凭风神情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