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得知怀王的来意,反应也与谢承思收到消息时,如出一辙。
“兄长便为小弟我行个方便。”谢承思将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懒懒地倚在素舆上,“若兄长实在怜我身有残疾,愿意高车宝马一路送护送,我实在却之不恭。”
“你自去,与我何干?”太子环抱双臂,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的谢承思。
“啧啧,当真是无情。不送便不送吧。但我入你曲州,一路上各处关卡,相应官员,总要仰赖你先打些招呼。”谢承思退让了一步。
太子的眉头松开了:“可以。”
“多谢兄长。若非我不良于行,我定然起身长揖,向你行个大礼。”谢承思说。
太子受不了他言语尖刻,出声赶人:“你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赶紧滚。”
“宫门落锁了,才敲的暮鼓声呢。兄长今夜需得收留小弟一晚。”谢承思八风不动,将太子的话顶回去。
“你请自便!”太子终于受不了他,大声道。
“我观兄长最近肝火旺盛,是否要请太医来开些败火的药来,调理一二?”太子失态,使谢承思更有了嘲讽的兴趣。
“这就是败火的,你自己喝吧!”太子抄起手边的茶壶,重重地砸在谢承思手边的小桌上。
这时,一直推着素舆,沉默不语的降香,抬起了头。她偷偷觑着谢承思的脸色,不知殿下要不要喝。
要喝的。
降香一望便知。
她向太子福一福身,便走去拿了一套茶具,仔仔细细斟上一碗,端到谢承思嘴边。
谢承思就着她的手,优雅地品下一口,便将茶碗推远了。
“好茶。多谢兄长款待。”谢承思对太子道谢。
太子见他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本欲发作。
前几日受了他的欺辱,那般奇耻大辱,他怎会忘记?
转念一想,算了。此间只有他们二人,既不能找回场子,也不能伤到谢承思分毫。而谢承思不过是在逞强。要给旁人炫耀他瘫了也过得好,还有人能悉心照料,嘘寒问暖,穿衣吃饭不用动手,什么都喂到嘴边。
这人不仅在自己面前这样,在别人面前也一个德行。
他堂堂一朝太子,不跟瘫子计较。
不过,谢承思这贴身侍女,对他确实极为细心熨帖。
便是仆婢,也难有做到这份上的。
太子将谢承思安顿在侧殿。
“二郎突然来访,我实在是无甚准备,便只好委屈二郎,先在这偏殿将就一晚。”
这时,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对着谢承思,恢复了心平气和的模样。
“无妨。兄长今夜辛苦了。”谢承思也心平气和了起来,做出兄友弟恭的姿态。
谢承思说自己身上不便,不喜陌生人近身。
故而,太子派来的内监宫女,全以此为由,被打发了出去。怀王的一切,还是同在王府时一般,由降香打理。
更衣沐浴时,谢承思一反常态,动作迅速,也不怎么挑拣。
使降香在浴桶重为他擦身时,都忍不住要问:“殿下,不多泡会吗?”
谢承思:“当然不。太子不解风情,他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沐浴只是凑合罢了,且明日还要早起。晨钟后,宫门一开,我们便出发往沂州。”
降香又问:“殿下明早不去和陛下请安吗?就这样直接离宫,或许会不妥?”
谢承思的答案简单干脆:“不会。”
降香便不再多问了。
夜里,降香睡在耳房里,与谢承思一墙之隔。
她还是不放心。
虽殿下去不去请安,不是她所能决定的。
但若晨钟后便出发,殿下定然没空用早膳,她须提前准备些。
且殿下外出时,总要带着点心在路上用。缬草回王府了,他未必能记起为殿下捎带点心。稳妥起见,她也须准备些。
有这些事情挂在心上,降香睡不着。
索性爬起来,将它们都了结。便是少睡会,至少能踏实入睡,也比翻覆一夜要强。
前一夜没睡好,今夜可再不能这样了。
于是,降香轻手轻脚地从耳房出来,叫醒了抱厦里值夜的侍者,恳求借东宫之中的厨房一用。
当然,她还是给了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