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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2 / 2)

携百官登楼,昭示普天同庆。

开市燃灯,光明若昼,民物繁盛,气象万千。

凭楼俯瞰,端门外的火树二十余丈高,披锦绣、饰金银,神灯佛火,光焰冲天,女郎们围在树下踏歌,俱是无忧无虑。

章幼廷侧目看去,灯火打在李含阳脸上,映出她眼下的两条青影。在这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她却更像个冷静的局外人。

江山社稷千秋霸业,压在那瘦削的肩膀上,并不因她只是个桃李年华的女郎而容许她有半分差池。这满城辉煌背后,是百姓看不见的殚精竭虑的付出,是御书房不计其数的灯烛接天明的长夜。

章幼廷觉得自己读再多书也没能逃脱掉“粗人”的境遇,在他审视自己对她的复杂感情时,竟会辞穷,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怜悯?还是怜惜?

紧绷的一天下来,李含阳这会儿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她遣散了大臣,准备摆驾回宫。

姜荷挎着个小包袱,杵在城墙台阶下候驾,见李含阳下来,迎上前来。

李含阳很随意地一问:“拿的什么宝贝?”

姜荷弯着眉眼,再次“提点”道:“奴婢怕陛下临时起意要去游灯,特给陛下备了便服……”还有傩面。

李含阳置若罔闻。

扶她登车时,章幼廷听见自己的声音突兀地问了句:“陛下想去城中走走么?”

辚辚而行的马车中,李含阳摩挲着傩面的轮廓,反复思量自己方才怎就答应他了。

应该是他想看,自己为了照拂他的情绪才应下的。

对,一定是这样。

她面无表情地戴上傩面,挑起车窗,车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华灯宝柜,玉壶光转,姜荷说得没错,那是宫中怎么营造都营造不出的热络,那才是人间。

街头有灯轮白露转花,黄龙吐水,门前亦不乏各式各样的罗帛灯、走马灯、无骨灯争奇斗艳。

杂耍奇能,歌舞百戏更是随街可见。

“陛下,前面马车过不去了,请移尊驾。”章幼廷的声音隔着车窗低低传来。

车门打开,烟火红尘中的灯火跟喧闹一齐涌进车中,让习惯独踞的李含阳有了一丝无所适从的慌乱,她戴着金面狻猊的傩面安静地坐在车里,像蛰伏在暗处的兽被火照到时那般无所遁形。

戴着麒麟面的章幼廷朝车内的她伸出一只手,“陛下。”

半晌,李含阳才将手搭上他的掌心,冰凉的手中有微微的潮意。

太医说她有体寒症,章幼廷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合上了手掌。

李含阳透过狻猊的眼睛,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躬身出车门时,她在他耳畔道,“我只想安静地走走,宫外头别喊我陛下。”

在巷中走了没多久,遥遥听见有人高声召唤了一句:“京兆牧洒利是啦!”

无论是做走卒贩夫还是引车卖浆,谁人不想讨个开年兴隆红红火火的好彩头。一时间,街头巷尾的人们都朝天街哄然奔逐而去,巷子里便空阔冷落下来。

有一户人家门口摆放的香案里,香烟袅袅,透过大门一看,正对着的厅堂中央高悬着紫姑画像。李含阳脑中登时想起姜荷说的“紫姑最是心软”,她走过去,从香案上取来三支点燃,默默祝祷一番,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

而后她突然回首问章幼廷:“你带银钱了么?”

章幼廷一愣,通身上下摸了又摸,他的贴身侍卫见状,默默上前几步,及时递来一只荷包解了他的围。

第一次从一板一眼的他身上得见这副窘迫之相。

李含阳在狻猊面下,抿唇无声地笑了笑,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碎银,摆在香案上,“回宫吧。”

章幼廷将李含阳送回修仪宫,姜荷适时奉来热茶,二人遂在桌旁安坐下来。

不说话,只静静喝茶,也很安稳。

一盏茶尽,章幼廷起身,“陛下疲累一整日,早些安歇,容臣告退。”

“也好。”李含阳亦起身,却不期然一阵眩晕袭来,令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支撑点。

“哗啦”一声脆响,什么东西被她的袖子带到了地上。

奇异的酒香在殿中弥散开来。

“陛下,叫太医么?”

李含阳扶额缓了缓,重新睁开眼,章幼廷关切的面容近在咫尺。

瑶果遇土而入,即便是酿成酒亦不改本性,怀渊的用心良苦,瞬间就被金砖吸得无影无踪,只剩一堆碎瓷,还有满室馥郁的旖旎酒香。

“章骋怀。”

他张了张嘴,那诡异的香气便顺着口齿长驱直入扫荡心田,“臣在。”

她眼底一片晴明,他从中看见长空皓月、万里江山、天下苍生、还有他最不想看见的,一个完整的章幼廷。

章幼廷心神剧烈一荡,他何德何能?!

“陛下,为何要选臣。”他的眼眶开始濡湿,渗出的情绪中有不甘、有愤懑、有委屈,在她那双写满孤寂的眸子的注视下,又渐渐掺入纠结、惊疑、两难。

李含阳深吸一口气,瑶酒的余香在她颊边涂抹开两抹疑红,她试着抛却身份地位礼教宗法,抬起右手扳压在他后颈的命脉上,“起初我以为,于大正而言,你是最佳人选……”

她的眸子太亮,一如她的名字,含着万物不敢直视却又不得不依赖其过活的骄阳。章幼廷脑中突然闪过城楼上她落寞寂寥的身影,明明身旁站着群臣百官,但依旧感觉得到,她只有一个人。

“现在呢?”章幼廷感觉自己一张嘴,呼吸中都是酒气。

“于我而言,你也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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