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感是一剂助眠的良药,在疼痛过后沈群的身体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麻木,这迟缓的麻木感让沈群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陷入了朦朦胧胧的睡眠。在这来之不易的睡眠里,沈群迷迷糊糊不知是回忆还是做了个梦。
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约莫着只有十二岁,打小沈群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沈天生只告诉沈群,他的父母都是联邦绝密项目的研究员,肩上挑着很重的担子,研但究项目也仅限在爷孙俩口中风风雨雨,整个研究团队人间蒸发了十余年也没见鼓捣出了什么新名堂,倒是早该退休颐养天年的爷爷在坚守岗位的同时还把他拉扯大。
这一天他照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等着爷爷来接,繁重的科研内容总会让爷爷忘记时钟的轨迹。其他年级的老师已经眼熟了沈群,打过下班卡热情地和沈群道别,沈群总会僵着笑脸回应,然后继续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待。
他从不觉得失落,但是大家好像都觉得自己应该失落,就像刚刚打卡下班的老师,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比对其他的孩子更热情一些,那有些刻意的笑容让沈群有些不适。他偶尔也会听到其他老师私下谈论他,无非就是“家长不负责”“孩子可怜多照顾”的字眼。
这些都让沈群很困惑,他从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他并不是理解家属的难处而欣然接受,而是这些事情根本在沈群心里掀不起波动。
挺莫名其妙的,他经常这样想。
天网下的晴天和宜人挨不着边,严重缺乏绿色植被的校园门口时常传来刺鼻的汽车尾气,人造太阳的光线穿过灰尘把半边天染的昏黄,呼啸而过的磁浮车穿梭在石笋林立的城市之间,噪声不停震颤着行人的耳膜。沈群的耳朵却很灵敏地捕捉到不远拐角处废弃的垃圾场里传来的叫喊。
他沿着马路边缘走到街角,小心地扒着垃圾场门口的围栏悄悄向里看去,垃圾发酵的臭味和一些血腥味掺杂着直冲面门。
沈群很费力地睁开被呛得生疼的双眼,那是两个戴着满是涂鸦的黑色发带的混混,正抡着皮鞭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抽在被绑在柱子上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的上半身被扒了个精光,印满了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血迹像是涂鸦一样几乎覆盖了整张脸,汗水泪水和血水齐刷刷往下流,看样子刚刚休克过去,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像是一朵萎谢的花。
沈群心底窜上一股无名火,却又好像掺杂着些莫名其妙的兴奋,他躬身拾起门口一截上锈的铁水管,手指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感受每一寸冰冷的纹理。乘着血气上涌,沈群飞奔到那混混身后纵身一跃,锈铁的管道甩到了脑后的位置,又无比沉重地挥出,结结实实地凿在了那混混的脖颈处,那混混当场昏厥,身体重重地向前倒去。
另一个混混乘着沈群没落稳脚跟的间隙,一记重拳向沈群袭来,那拳头虽然孱弱,但架不住带满了各式各样凶神恶煞的骷髅头戒指。沈群自知这一拳的力道,干脆向前顺势一倒,身体在肮脏的地面上打转几周勉强卸去冲击力,稚嫩的脸庞上不可避免地擦破了几处皮。
那混混显然没打算放过沈群,猛地抬起手肘,凶猛的肘击直奔地上的沈群而来。
见无处躲闪,沈群干脆双手握着钢管横在胸前,手肘和钢管碰撞微微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那混混有些吃痛,忍着眼角疼出的泪水开始破口大骂,泄愤似的一脚踢向沈群。
那皮靴上满是装饰性的钢钉,沈群不敢硬接,只好在地上翻滚几圈将将躲过这一脚。见混混正欲进行下一步动作,沈群猛地淬出一口痰,精准地吐到了那混混脸上,抓住混混闭眼收力的空档,右手的钢管甩出一道褐色的弧线,狠狠地砸在了混混的腰间。
那混混当场失去平衡,本就羸弱的身躯活似刚砍断的甘蔗折成了两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群的眼神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地死死盯着已经痛得说不出话的混混,沾满尘土的小手紧紧握住锈红的钢管,脚上校园风的小皮鞋侧面已经沾满了恶臭的泥土,鞋尖却没有沾染,亮得反射出沈群抽动的嘴角,笑意却忍不住显露出来。他迈着有些飘忽的脚步跌跌撞撞像那混混走去。
生锈的铁棍在日光的朗照下显现出灿烂的殷红色,漫不经意地在沈群手中扬起,又杀气腾腾地落下。
沈群像是变成了流水线上工作的打桩机,那混混的身体逐渐在他的视线里皮开肉绽,血氧化成漆黑的颜色包裹住他的眼眶,混混的求饶,爷爷的叫喊在他耳边编织了一首杂乱无章的乐曲,面前的场景轰然崩塌成不同颜色的碎片,旋即组合成另一幅景象——一个几乎渗不进光的深巷里,他旁边的男人刚刚数完星星正打算数月亮。
苏醒的沈群极快地恢复了意识,飞速抄起震霆悄无声息得把刀架在了方迟盏的脖颈上,闪着蓝光的血槽与方迟盏颈侧的嫩肉紧紧相贴,压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我可不只是手下留情了,说是你救命恩人都不过分吧。你这是什么态度?”方迟盏尽力仰着头,好让脖子上的压力减轻一些。
沈群费力地回想着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手中的震霆微微撤掉几分力,得以喘息的方迟盏大口呼吸起有些刺鼻的空气来。
“我昏了多久?”沈群另一只手捡起刚被方迟盏扔在一旁的通讯腕表。
方迟盏虽有些不情愿,但目光下移在刀面上和自己的眼睛碰了个四目相对后带死不拉活地开口:“沈大少爷我可给您侍寝一个多点咯,这明儿不得给我升个贵妃啊。”
沈群没去理睬他这句充满揶揄意味的话,打开了蒙上一层雨水的通讯腕表,在命名为“药剂”文件夹的第一栏备注上昏睡一小时左右的副作用。
“差不多把刀拿开点吧,硌脖子。”方迟盏一把手搭上震霆,轻轻地推开。
沈群也没再坚持,手中的长刀顺着方迟盏推开的方向缓缓放下,在腰间收鞘。在写完这次药剂的使用心得后,沈群才转向方迟盏,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没动手?”
“你赢了,在解决了傅千凡这个大麻烦之后还有余力对付我,其实就已经吓我一跳了。最后你接下的那一枪差不多耗光了烈耀的充能,如果不是药的副作用……”
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顿,瞧向沈群的眼睛变得陌生而冷峻,大拇指凭空在脖子的位置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