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所以,我说的是会发生的事实,不是妄测。”
“事实?如何印证?”
“明日,公主殿下会借着游猎的机会,到青门寺山脚的青门河边上,等人。”
“那人是否会……”
透过珠帘间隙,吴非辞窥见公主抓紧了手边的锦绣引枕,指尖愈发鲜红。
“会。”吴非辞点头:“他站在远处,望着你,你不知道。”
公主似要说些什么,终化为一句哀叹:“父皇派人看住他。”
吴非辞继续道:“公主遇到一只野兔,但你没有放箭,三皇子放了三箭,那只兔子的左腿受了伤,逃到了那人的寺里。”
“尚未发生的事,你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公主若想印证我所言是否属实,明日便可印证,无需等到大婚当日。”
话已至此,昭平公主信或不信,会作何抉择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吴非辞现在只能先躬身告退。
“我若信你呢?”
吴非辞退至殿门前,正要转身离开时,公主拨开珠帘,从里面缓步走出来。
窗外一缕偏光打在她华贵柔软的绸缎衣料上。
她气质高华,不施任何粉黛的脸依旧明艳动人,眉间紧锁着万般愁绪。
昭平公主问她:“大婚当日我会逃婚,然后呢?”
公主居高临下地望向吴非辞垂下的眼眸,不等她开口,先冷声道:“你不要和我说我会死,生死之事,我从未畏惧。”
吴非辞知道她畏惧什么,她畏惧的是逃婚后,宫外无人来迎她,只留她孤身一人面对着世间恶意,畏惧的是到了将死之时,还没听到那个人亲口给她的回应。
全书里,无咎佛子唯一表明心意的时刻,就是带公主逃婚的那一刻。
那一刻的无咎彻底放下虔诚与佛理,脱下袈裟僧袍,抛却“佛子”的后缀,仅以无咎的身份,做公主一个人的信徒。
若将这些告诉昭平公主,无异于是给了她一个必定逃婚的理由。
“然后,无咎佛子骑着马来迎你,你们……”
吴非辞悠悠抬起眼眸,直接而大胆地看向公主的眼睛,将小说的结局仔仔细细同她说了。
包括无咎对她说的那句:“愿意。”
昭平公主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神色淡淡的,最后只对她摆摆手,道:“你退下。”
“是。”
吴非辞从殿中退出来。
领着她进殿婢女走到她跟前,道:“这几日,你无需再来公主府做事洗衣。”递给她一包碎银,“这些你拿去。”
无需再来……所以这些银子是遣散金?
吴非辞不去细想,双手接过那包碎银,揣进兜里,对着殿门作揖:“谢公主赏。”
“走吧,我带你出去。”
“是。”
殿外,文仲藜还在等着,如一尊守门的石狮子。
“阿婉小娘子见到公主了?”文仲藜问她,语气苦涩却也平和。
“嗯,见到了。”吴非辞道。
“公主是不是如我所说的,待下人很是宽和?”他眯起眼笑道。
“是。”吴非辞福了福身子,就要告退。
文仲藜踟蹰着,在她踏出公主府门前,开口问她:“公主今日可安好?”
吴非辞顿了顿一顿,恭敬回道:“公主身份尊贵,我不过一浣衣婢女,如何敢抬眼直视,故而不知公主是否安好。”
“是在下多言了。”
吴非辞走出府门,接文仲藜回府的车轿就在不远处候着。
若非二品以上的朝臣,不可将车马停于王公侯府门前,文仲藜出身国公府,他在殿外等一日,他府中车马便会在外头侯一日。
吴非辞沿着府门前的青石道直走,至一路口处,稍偏过脸,看到赵知临和阿清在栓马桩前等她。
“阿姐!”
阿清坐在驴背上,挥起手喊她。
“我今天得了赏赐,好几两呢!”吴非辞跑到赵知临面前,唇角盈着高兴,拎着那包碎银在他眼前晃,得意道:“我厉害吧!”
“厉害。”赵知临点头,催她上马,“快闭坊了,回家去吧。”
吴非辞上马时,瞥见马背上驮着一个大包裹,扯开包裹口子往里头看了一眼,讶异道:“你为何带这么多东西出来?是要离家出走吗?”
她不觉慌了神,忙道:“不就是让你睡两天地上嘛!我让你和我一起睡你又不睡,明天我就去给你买新的被褥,你别在这时候离……”
赵知临抬手轻轻压下她脑袋,停住她的无限猜想,解释道:“你若在公主府出事,家里肯定回不去,所以得带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哦。”吴非辞放心下来,道:“下次你离家出走,记得带上我一起啊!”
“回家。”赵知临也上了马,递给她一盏羊油灯,“坐稳了,打好灯。”
天黑了,月色不明,吴非辞手里提着的羊油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