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压上来什么。
余光轻轻掠过,是她的脸。
吴非辞下巴抵在他肩上,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软绵绵的……吴非辞一样,贴在他身后。
气息温软濡湿,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在一点一点蚕食侵占着他的后颈,不热切不急促,越是轻越是折磨人。
赵知临懊悔不已,刚才就该劝止她的。
“吃饭了。”赵知临道。
“好的。”吴非辞一听,立马离了他后背,飞似的窜到堂屋等着开饭。
堂屋里,羊油灯势弱,月色格外开恩,漫漫洒在饭桌上。
“明日休田假。”赵知临说道:“阿清,你早上跟我去田里割麦收稻。”
本朝授假令条,“五月给田假,九月给授衣假,为两番各十日。”
五六月份是农忙时节,麦子稻谷一成熟就要割下,否则会大大影响收成,为不延误农时,大小官吏在公之人都可休假十日回家务农。
大官吏回家看别人务农,小官吏回家自己务农。
赵知临从军职,田假只给休三日,且是轮班休,一列一排只可有一人休假,明日轮到赵知临。
家里共有三十二亩田,叔叔家是三十亩,因两家田地都在一处,平时阿婉和七郎又都有别的差事在身,所以六十二亩田全由叔叔一家照料,只有农忙时才会请两人帮忙。
叔叔赵二每年都会给足两人三十二亩田产的粮食,可这两人只拿了一小半,剩下的全还了回去。
叔叔赵二家里小孩多,且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家里粮食常常不够,叔叔念着家中实际情况,也就没推辞,收下了。
“嗯。”阿清点头,能帮得上家里的忙,他很高兴,“那我明天早点起来,先把马喂了。”
“我也去。”吴非辞举起青肿的手,自告奋勇道。
“你肯定是要去的。”赵知临舀起一勺槐花饭,抵至她唇边,哂道:“要不然你一个人在家里,谁给你喂饭?”
她才不是为了有人给她喂饭才去田里的。
吴非辞不服气,哼声道:“我自己能吃。”
“嗯。”赵知临将她那碗槐花饭放回她面前:“我相信你。”
吴非辞低下头,努力凑到饭碗边上,张嘴……吃不到。
察觉到不行,她当即就选择了放弃。
可面子还是要端着的。
她说:“明天我不吃饭,阿清,你给我留几个蒸饼。”
“阿姐,蒸饼都是姐夫每天早上现做的。”阿清说道:“夏天热,蒸饼留不得过夜。”
“哦,这样啊。”吴非辞一扭头,看向赵知临,张嘴:“啊。”
赵知临只是低声笑,舀一勺饭送到她嘴里。
“这口太大了,吃不下。”吴非辞突然挑剔起来。
赵知临看着她,只见她故作矜持地微微张口,舌头躲在里面,藏着掖着,只可见小小一点。
太大了,吃不下么?
如五雷轰顶般,赵知临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污糟想法震惊到心口一颤,呼吸不知觉急促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冷冷压制下去,重新给她舀了一小勺,默默递过去。
她却又道:“槐花太少了。”
多舀了一些槐花给她,她别过脸去,说:“我要吃茄子。”
赵知临夹一块茄子给她,看着她咽下去,她又说噎着了,要喝茶顺一顺。
递给她茶水,她就着细竹管喝了几口,偷偷瞥眼看向赵知临。
赵知临抬起手来,绕到她后背上下抚了抚。
吴非辞不知他为何这么言听计从,只觉得他看向自己时,眼神似乎有东西深深藏着,难以琢磨。
她只从里头琢磨出了歉意,这歉意还挺重。
歉意?他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吗?
明明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