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站在门口,维持着手握门把的动作,怔了会才从围巾中探出小半个脑袋。
她咳嗽一直不好,去诊所拿了止咳药,想起有卷子没拿,就顺路来了班上。
没想到会碰见江沉。
“你怎么......”她想起上楼时遇到彭越,“彭越还在到处找你。”
江沉不答,目光穿过细尘,将她锁定。
女孩今天难得穿了裙子。
黑色背带裙搭配米色针织毛衣和小白鞋,外面一件卡其色大衣,长发被风吹得散乱,从围巾中垂下几缕沾在脸上,整个人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中,明艳又温柔。
陆眠停住脚步,被他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看得不敢往前,恍惚间觉得他眼底也被这深秋的寒气浸染。
她晃晃脑袋摆脱奇怪的念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找出忘在抽屉里的试卷放进书包,要离开时,没忍住回头,问:“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没有。”
“那我先走啦,拜拜。”
陆眠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打了个招呼就要走,被江沉叫住。
“你加我干嘛?”
“嗯?”陆眠听见声音侧头,半边眉目被阳光照亮,灰蓝色浅瞳安静淡漠。
江沉在出口的那刻就觉得后悔。
这话听着像质问。
陆眠眨眨眼,显然没想到他担心的那层。
“要做区分。”
她说,语气坦荡得和方才问他时别无二致,声音因为感冒,还有点哑,带着鼻音在耳边沉沉地炸开。
“和班上的其他人,做区分。”
...
晚上,彭越组了个局庆祝今天的胜利,地点就选在校外的炸串店。
明儿是周日,又没比赛,体育班的那几个人主动找过来说要请客,一大帮人吵吵闹闹地坐了好几个桌子,又点了几箱啤的。
江沉不喝酒,要了瓶可乐坐在角落。
菜刚上没多久,女生们化完妆也过来了。
几个男生吹起了口哨,彭越一眼就看见走在前边的姜晨,挥挥手:“小朋友这儿!”
说罢拉开江沉身侧的椅子,让她进去,“那没位置了,你就坐江沉旁边。”
他没想太多,就是觉得体育班那帮龟孙突然请客目的不纯,把人安排在外边不放心,不如安排在江沉身边,他那张脸不近人情到可以挡灾。
姜晨脸一红,点点头,挨着他坐下。
女生贴得很近,红唇就在他眼前晃,白色裙摆拂落在脚边。
江沉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过浓的香水味。
他皱了下眉,无可抑制地想起今天下午,陆眠站在他眼前。
再常见不过的穿搭,她穿起来却过分漂亮,一双眸子干净似水,被风吹得通红,仿佛一撞就会落下水光。
若是再靠近些,就能闻到她身上带了苦调的冷香。
喉咙有些痒。
江沉手指摩挲杯身数秒,仰头闷了口可乐。
一群人一直喝到凌晨,被要打烊的老板赶出来,站在马路边商量怎么送女生回家。
住宿舍的那些还可以结伴回去,离得远些就让同路的男生送。
最后路边只剩下三个人。
彭越将一个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男生丢进出租车,对江沉嘱咐:“我得送这些醉鬼回去,小朋友就麻烦你了,一定给人安全送到家,不要凶人家。”
江沉嗯了声,目送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视线,架起自行车,“走吧。”
“嗯......好,麻烦你了。”
江沉视线掠过女孩的发顶,对这个与他名字同音的人,他其实没多少印象,唯一清晰的,是每次开学自我介绍时同学和老师调侃揶揄的眼神。
她在别人那很活泼,但好像从未在他面前抬起过头。
姜晨的家离这不远,在一栋家属楼里。
江沉将人送到楼下,目送人上楼后,他转身准备走。
“那个,江沉同学,你还记得这儿吗?”后边传来细若蚊蝇的声音。
江沉闻言回头,扫了眼周围红砖结构的老式筒子楼。
他当然记得,这里是科研所的家属楼。
外公还未搬家前,他每周末都会过来,和彭越也是在这儿认识的。
但他从不知道姜晨也住这。
“小时候我被爸爸妈妈关在房间里学钢琴,学累了就趴在窗台上看你和彭越玩,”她指着二层亮着灯的窗户,笑了笑,“你总是安安静静的,板着张脸,话又少,和彭越还有其他小孩都不太一样,我不敢去打扰你,后来你搬走,就再也没见过,没想到从小学到高中都会在一起。”
江沉没说话。
路灯光影影绰绰,灯下有小虫飞舞。
家属院里静得连人声都没有,冷风吹过,带起女孩的裙角。
脸颊有点热,姜晨盯着鞋面,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今晚提起这些。
或许是因为饭桌上那几杯酒激起的勇气,或许是因为这是十几年他们唯一单独相处的时刻,又或许是今天下午,她跟在陆眠后面上了楼。
没人知道,当她升到小学,看到榜单上他的名字与自己同音时,就因为这点微小的联系,兴奋到一晚上没睡。
也没人知道,为了跟上他的脚步,为了那个第二名的位置,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一步步接近,努力维持着自己离他很近的假象,直到陆眠到来。
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明明他们连接触都少有,但从他们的眼神碰撞中,每次陆眠侧过脸时他对她的视线追随,姜晨就觉得,自己的暗恋,到此为止。
“......今天下午,我听见你和陆眠说话了。”
酒意上头,她吸了吸鼻子,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江沉的眼睛,“你觉得她喜欢你吗?像我一样?”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在碎裂。
沉默良久,江沉摇摇头,低声开口:“不会。”
“她说区分,就是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