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滑,车辆如蜗牛般在路面上缓慢爬行,将整条街堵到水泄不通,一眼望不到尽头。
又是下班时间,不用想也知道地铁会挤成什么样。
陆眠犹豫几秒,点点头。
坐上他自行车后座时,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江沉没回答,只在转过道急弯时,出声提醒,“抓好。”
医院离图书馆有半小时的路程。
江沉抄了近路,赶在五点前将她送到。
陆眠下了车,撂下句记极不走心的麻烦你了,着急忙慌地往医院里赶。
江沉在后边,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握着车把的手缓缓收紧,骨节死白。
冷空气顺着气管冲入肺部,又化成嘴边滚烫的热气。
等到陆眠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收回目光,在雪中缄默良久,想到她那句不该有的喜欢,忽然觉得难过。
他和顾维骆之间,他永远是被忽视放弃的那个。
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点,却做不到放手。
明知痛苦却无法摆脱与她纠缠,亦无法抗拒她的接近。
无法放弃,无法不爱。
...
医院里,急诊科。
陆眠到分诊台前报了顾维骆的名字,等护士查询的那几秒钟,已经做好了要在ICU看到他的心里准备。
顾维骆不常受伤,但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每次受伤都很严重,要命的那种。
“系统里没有这人的信息,”护士答复她,“你确定是这个人吗?”
“没有吗?”
陆眠正打算再报一遍,就见陆珩在等待区那朝她招了招手。
她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终于在等候区的凳子上见到了顾维骆。
他腿上绑了个绷带,龇牙咧嘴的,见到她立马收敛表情,一脸惊奇,“我就崴了下脚,你怎么来了?不用上学吗?”
陆眠:“......”
她看向陆珩。
陆珩耸耸肩:“他刚在电话里大呼小叫的,我还以为他出车祸要截肢了,才叫你过来,结果一拍CT,骨折都没。”
“不是,”顾维骆不满地囔囔,“什么大呼小叫的,搞得我好像在无病呻吟一样,就算没截肢,我这个状态也走不了路啊,总不能让我单脚蹦着来医院吧?!”
“能怪谁,这么大人了,开个机车还能撞路边的花坛上。”
陆眠目光在他们间转了圈,开口打断他们小学鸡式的拌嘴:“你们,能稍微和我解释下发生了什么吗?”
不然她站在这,好像个傻子。
陆珩没声好气:“还能是什么?”
“他今天在街上遇见了谭迎和她未婚夫,一激动,把车开进花坛里,就成这样了。”
谭迎这名字一出,陆眠和顾维骆同时陷入沉默。
陆眠知道谭迎。
是顾维骆的初恋。
陆眠曾见过谭迎两面,一次在八岁,他们正热恋。
她站在街角,看他们穿着校服在樱花树下接吻,粉色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们头上。
像青春偶像剧里的场景。
一次是十二岁,顾维骆高中毕业,被谭迎甩了。
她要出国,将顾维骆视为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在机场和他提了分手,而后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机场回来后,顾维骆大醉一场,喝到酒精中毒,清醒后就自愿去了部队。
等再回来,就成了这荤素不忌,情感泛滥的二世祖模样。
陆眠一直认为,无法再相信爱和感情泛滥其实都是爱无能的表现。
这点在顾维骆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两者兼具,还不敢承认。
就比如现在。
谭迎这个名字像是柄利刃,轻易扎破了他外边那层游刃有余,顽劣不堪的伪装。
他一下暴躁起来,虎着张脸凶陆珩:“你和她提这些干嘛?有意思吗?”
是挺没意思的。
陆眠想。
她和陆珩说还有作业要做,没什么事的话先走了,说完,转身出门。
外边真的下起了雪。
白茫茫的一片,将世界染成亘古不变的白色。
冷气顺着衣领灌入,陆眠不由打了个寒颤,搓搓手,原地蹦跶了两下,一抬眼,和江沉对上视线。
他眼中蛰伏着情绪,让人觉得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