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是,映入眼帘的不是江沉,而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男人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面容斯文俊秀,鼻梁上架个眼镜,身上穿件冲锋衣,背个鱼篓,手上拿着吊杆和小马扎。
是来钓鱼的。
看他向自己这走来,陆眠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你得小心点,”擦肩而过时,男人突然出声,嗓音温和,“这附近地势挺陡的,一不留神就会掉到海里去。”
陆眠本来没怎么,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提醒吓得一激灵,脚步一晃。
接着,胳膊被人扣住,一股力将她拽回。
小马扎翻滚着落入海中,顷刻就被湍急促海浪和裸露在外礁岩撕得粉碎。
陆眠勉强站稳,看着海面上漂浮着的木头碎片,有几分后怕。
她偏头看向拽住她的男人。
镜片之下,男人有着双好看的丹凤眼,单眼皮,眼尾上挑,一般这种眼型的人都会给其他人种刻薄强势的感觉,他却给人一种温润的书卷气。
像从民国剧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傍晚太阳落山,余晖倾斜在海面,照亮男人眼底浮动着笑意。
他对于表情的控制几乎完美,刚好卡在能人能放松警惕又不会过于亲近的那条线上。
陆眠凝视着他的眼,觉得不舒服。
生物本能告诉她,太完美的东西,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皱了下眉,退开几步距离,姿态防备。
男人似是愣了下,而后笑笑,不在意道:“你看,我就说,你得小心点。”
他说的是刚才提醒她那事。
陆眠下意识就想反驳。
她本来走得好好的,要不是他突然出声,也不会被吓到。
可当看到男人因为失去了小马扎,只能随便在堤岸上找个不那么划屁股的地方坐下时,心里小小探出头的愧疚又让她闭了嘴。
清净被打破,她不打算在这多做停留,抬脚准备离开时,男人开口喊她妹妹。
在南港,对不认识,年纪小的女孩子,统一用妹妹称呼。
陆眠扭头。
男人背对着她摆弄鱼线,“你刚是在这发呆么?”
陆眠不明所以,“怎么?”
他轻笑一声,笑音短促,“我还以为你要跳海。”
“......”
“开玩笑的。”
说这话时,他表情很淡,嘴角笑意也没几分变化。
陆眠不觉得他在开玩笑,也没回答,停下脚步,安静地看他。
隔了会儿,她走到男人身边,另找了块相对光滑平坦的地方坐下。
本该稳稳落在指定位置上的钓鱼线因此偏离了方向。
男人转动手柄,将鱼线收回,看出小姑娘目光的落点,将鱼竿往她跟前一递,“会么?”
陆眠点头。
之前跟外公学过。
男人于是将手上的鱼竿递给她,自己拿了另一根。
之后再没人讲话。
隔着几公分距离,一老一少安静地垂钓。
海浪以某种固定的频率拍打着礁岩,白色泡沫在金色的夕阳下缓慢起伏,一抬眼,就能看见海上的落日。
偶尔有海鸥振翅从他们身旁掠过,发出几声长鸣,这就是全部的声音了。
陆眠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将思绪都沉在钓鱼这事上,混乱了一天的思绪在此刻慢慢平复。
等到最后一缕余晖完全被海平面吞噬,月亮挂上夜空。
陆眠搓搓被风吹到通红的手,将钓竿递还给他,说:“谢谢。”
男人眉头微抬了下,眸光被镜片挡住,看不太清。
“回去了?”他盯着远处的海面发问。
“嗯,晚上看不太清东西。”
陆眠摘下眼睛,搓搓干涩发红的眼睛,感觉过完年,又得换镜片。
“这样,”男人停了下,回头看她,递来张名片,“每周末和放假,我都在这儿。”
陆眠敛下眼,迟疑几秒,接过名片,转头就将他话语里的邀约忘了个一干二净,
周末和放假才有空,这人大概是个老师。
回去路上,她心想。
...
念着过年期间司机也需要点独处的时间,陆眠没叫他来接,自己坐地铁又转了班公交回家。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家里漆黑一片,门口新挂上的灯笼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 两圈暧昧的红色光影。
每次临近年关,陆珩的应酬都特别多,不管是请人吃饭还是被人请吃饭,忙到脚不沾地,有时喝多了,就干脆在公司睡觉。
陆眠对此习以为常,从口袋中摸出钥匙开门。
听见开门动静,拖把摇头晃脑地迎出来。
陆眠弯下身揉揉它的脑袋,接着打开厨房的灯,给它准备好晚餐,看着它吃完后,径直上楼,回到卧室,关上门,给陆珩发了条到家了的短信。
而后踢开拖鞋,去浴室洗了个澡,借由热水冲掉一身的海鲜腥味。
换好睡衣出来,陆眠抱了脏衣服准备去洗。
下楼梯时,一张卡片从口袋里飘落。
陆眠弯下腰,捡起来看了眼。
是今天下午那个陌生男人给的名片。
刚才在海边没看清,这次倒是看清了,名片的样式很简约,黑底白字,上边用规整的宋体字写着:
南港大学物理学副教授,温寒。
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陆眠目光在南港大学这四个字上停留半响,将名片扔回抽屉,脏衣服丢进洗衣机。
做完这些琐事,已经接近九点。
拖把在楼下叫,爪子挠在沙发上,像是在催她。
陆眠一时不知是先心疼这么冷还要出门遛狗的自己,还是先心疼陆珩那价格昂贵的手工定制沙发,随手抓了件棉服外套披在睡衣外边,头发也没吹干,湿漉漉地散在背后。
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