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眠终于见到了陈明。
她和陈明高中那事后就没见过面了,最后一面也是剑拔弩张,现在基本就是陌生人。
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陈明好像也没想到能再这见到她,愣了下,跟着就转过头去问陈显祖,语气很冲:“她怎么在这?”
陈显祖挺尴尬,看了眼他哥,搓搓手说:“一家人嘛,总不能真的不来往......”
陈明冷哼一声,要开口说话,看了眼吴月英的脸色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整个客厅安静沉闷得可怕。
陆眠一抬头,就看到吴月英正襟危坐地坐在正中央的大沙发上,后边挂着她都没见过几次的爷爷遗像,昨天还没有,估计是连夜挂上去的,林阿姨不知道去哪了,她爸她叔分别坐在两边,茶几对面空出张凳子,估计是给人家女生留的。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瞧着不像是要招待亲家,更像是要审讯什么人。
陆眠递给她爸一个疑惑的眼神,陈扬祖冲她摆摆手,示意不要乱说话。
她就没想太多,走到她爸旁边,刚要坐下,吴月英开口说:“你站你爸后边去。”
陆眠看向好端端坐在陈显祖旁边的陈明。
没犹豫,坐下了。
本来就绷到极致的气氛又绷紧了些。
这时门铃响了,陈明过去开门,一个女孩拎着礼品袋走进来,在陈明的示意下挨个问好,叫到陆眠时愣了几秒,没敢喊,随便找个位置坐了。
“你去那边坐。”吴月英突然开口,指着对面那张凳子。
女生愣了下,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过去,陈明却没和她坐一块,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吴月英旁边。
这样一来,客厅里的局面就变成了,陈家人坐在一边,女生坐在另一边,同时面对接受五个人的目光审视。
泾渭分明。
陆眠皱了下眉头,她不懂见家长是什么流程,但这样显然不是很尊重人家女生。
这时,吴月英发话了:“明明说你有多囊?”
“还没确定,医生说有可能。”
“医学上的事我们不懂,反正就是生不了对吧?”
女生意识到状况不对,不知所措起来,求助似地看了眼陈明。
“你别看他,他做不了主。”吴月英的语气很不客气。
“我就直说了吧,明明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我们家呢虽然农村出身,但明明他大伯,他姐姐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条件基因都好得很,她姐姐是个女孩,以后家产都是给明明的,所以别看你现在工资比明明高一些,没了你,照样一堆女孩上赶着让我们挑。”
“......”
陆眠听懂了,这是拿她当拿捏对方的筹码呢。
原来就是为这个才让她回来的啊。
难怪她爸这么殷勤,又是亲自来接又是各种挽留的。
她看一眼陈扬祖,后者低下头,没敢和她对视。
对面,女生也明白了来者不善,“所以?”
“所以,你不生孩子的事,我们没法接受。”
“当然你们一定要继续下去的话,也可以,但是有几点你必须接受。”
“第一,你们现在就开始备孕,生了男孩娶进门,之前的彩礼房子车子照旧;第二,可以娶但是彩礼房子和车子都别想了,没有生不出孩子还要钱的道理,婚后要做试管,确保能生出男孩,这个试管的钱肯定得你来出,你现在在公司也做到一个小领导了,工资比明明高点,所以结婚后的花费,他爸的赡养,你也要出大头。”
陆眠听不下去了。
全程,客厅里都静悄悄的,只有吴月英一个人在说话。
而她那个堂弟,和死人一样,坐在旁边不敢吭声,即使他女朋友被吴月英的尖酸刻薄怼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敢递给她哪怕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就是她爸心心念念的,不惜牺牲她也要宠着的老妈和侄子。
“第三......”
陆眠站起身,冷冷道:“闭嘴吧。”
吴月英没想到她会插嘴,怔了下,大骂:“你说什么呢?这是什么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怎么说话的我就怎么说话的,而且我应该在七年前就和你说过,你不是我奶奶,我和这个家也没有半点关系了,要不是我爸......”
衣摆被人很用力地扯了下。
陆眠低下头,是陈扬祖。
这个窝囊软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今天难得强硬了一回,冲她扬眉怒目,“坐下!怎么和你奶奶说话的?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你弟弟女朋友都没说话你在这瞎囔囔什么?丢脸!”
陆眠安静片刻,突然想明白了。
“你也是这样想的,是吗?”她轻声问。
“不是软弱也不是无能为力,其实你也赞同她说的那些,对吧?”
“听不懂你说的,本来好好的,非要把大家搞得都不高兴,有意思吗?”
陈扬祖提高了音量,眼神却躲着不敢见她。
避而不谈也算一种回答。
陆眠笑了下,“放心,我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也不会联系你。”
陈扬祖的脸青了又紫。
“好,好,你现在长大了,敢顶撞我,敢骂你奶奶了是吧?”
他一把夺过陆眠手上的手机,丢到地上踩了个稀碎。
“不见就不见,你和你妈一个样子,不高兴了就要让全家人都不高兴。”
“稀罕你叫我声爸一样,你就当我死了!”
...
陆眠回到南港时已经很晚了。
没了手机,她在客运站旁蹲了好久,才找到辆顺路回南港的车,怕司机觉得她会赖账,报了老房子的地址。
司机一听,别墅区啊,才同意她上车。
到了小区门口,陆眠拿了现金给司机,目送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想回去换身衣服,一转身,就踏进了水里,袜子瞬间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