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一起走了走。
学校旁那条单行道没怎么变,两人并肩从芒果树下走过,江沉习惯性走在靠路边的那侧。
夏天天黑得晚,天空是渐变的橘色。
学校在地势稍高点的地方,一路走下来,道路两旁多是旧闽南式的居民楼,交织错落,沿着小道一路蔓延到山脚下,骑着电动车的人在旁边呼啸而过,电线横跨老街,穿过晚霞,不管是建筑和人都笼在橘色的天空下,他们也不例外。
有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好像到了下课时间,隐约能听到孩子打闹的声音。
江沉被这声音唤起回忆,“老于当时还觉得你是个自闭症。”
“啊?”
“因为你总是温温吞吞的,干什么都慢上一拍,”江沉低头看她,“又不爱说话,下课时间也不见你出去和同学玩。”
陆眠出声反驳:“你不也没出去?”
江沉笑:“可能我也自闭。”
陆眠看着他。
很奇怪,高中时他们互相拉扯,像拉紧的弦,紧绷到极致,而后断裂,再相遇后又时刻处于一种说认识又不是很熟,说不认识又像有仇的叠加态,这会却能放松下来,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样开开玩笑。
陆眠不懂这变化是何时产生的,或是在那晚的谈话之后,或许是在更早以前。
两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拐过一道弯,就看到了学校的正门。
陆眠视力不好,但不妨碍她看到校门口挂着的巨大横幅,上面写着“欢迎荣誉校友江沉莅临我校”之类的字样。
“看来校长真的很引你为豪,”陆眠说,“都这么久了,还挂着。”
江沉眉梢微挑,“毕竟现在老于是校长了。”
陆眠惊讶地瞪大双眼,反应过来又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她很少有表情这么丰富的时候,江沉觉得有趣,多看了会儿。
陆眠已经看到了门口立着的光荣榜,走过去看了眼,在历年优秀毕业生那找到江沉。
不是穿军礼服的那张了。
照片上的江沉一身西装,戴眼镜,在一排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中帅得格外亮眼。
陆眠没见过成年的江沉作为优秀毕业生和社会成功人士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但她记得高中时,江沉成绩好,人又长得端正,有些需要抛头露面的活动,老于就会让他上。
毕业典礼上他代表全校学生讲话,附中黑白的校服被他穿得一丝不苟,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演讲稿被他念得一板一眼,无聊到能让全会场的人睡着。
“演讲那天拍的。”江沉站在她身后。
陆眠目光仍落在照片上,安静了会,她说:“其实你演讲的水平真的很烂。”
江沉:“?”
“毕业典礼那天,我坐在后边都听睡着了,旁边女生依然看得目不转睛,演讲结束后你们围在会场的白布前签字,她悄悄把名字签在了你的旁边,写得很小,像是怕被人看到,后面你们去操场上拍合照,她站在一个随时能看到你的地方,但一次都没敢回头。”
陆眠仰头看他,“你好像都没注意到。”
江沉皱眉,沉默地盯住她。
他不知道陆眠毕业典礼有回来,也不知道她曾一个人坐在台下。
好久后他低声开口:“我确实没注意到那个女生,但你能注意到,是不是说明,那天你也一直在看我?”
“......”
陆眠想了想,没回答这个问题。
江沉也没再追问,他在这方面好像永远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有的没的,回去路上江沉瞧见有卖烤肠的小摊贩,旁边围了一圈的小孩,顺手给陆眠买了根。
回到车上时都已经天黑了。
陆眠说有点累,窝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江沉没说什么,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将车内灯光调暗。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下意识往副驾驶的位置上瞥了眼,却看到陆眠不知什么睁开了眼睛,盯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过年我还是不保证回来。”她说。
“不过以后,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吃饭太无聊,可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