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下,助理摸样的人从门外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厚厚一沓文件。
等他们再次出去时,几位经理的面前被放了蓝皮文件,另一些则是蓝皮和白皮两种。
“蓝的是收购合同,白皮的是下一年的产品订购合同,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丢下这些,从这里走出去,寻求法律援助,大吵大闹,聚众闹事,什么都行,如果不知道维权途径的话,可以询问我的助理。”
林助站在门口,冲他们点头致意。
江沉已经推开椅子,他好像对这场谈判的结果毫无兴致,于是看也不看经理们神态各异的脸,只是站起身,往门口走。
“我们怎么相信你?”有人开口,“江慎言的下场就摆在我们面前。”
“他为蓝海付出了多少?到头来像垃圾一样被你扫地出门!”
江沉摁住门把手回头,是资历最老的那个中年男人,他面前放着蓝皮和白皮的合同。
江沉甚至没记住他的名字,他相信江慎言也记不住,可这会男人脸上的表情悲愤交加,悲伤像是要给他的三叔送葬,又像是要带着这些人和他同归于尽。
“我再说一次,我和我爸爸,我的叔叔伯伯都不一样。”
“如果我在意这些的话,现在我应该带着一帮律师坐在这儿,而不是和你们喝酒,知道了解你们花了我多少时间么?”江沉望着他。
中年男人一愣。
“至于江慎言,他不太一样。”
“什么?”
“他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江沉说。
“按你们道上的说法,我们有仇。”
“所以,”江沉神色坦诚,明明说着近似于威胁的话,语气却是温和的,“别怀念他。”
“想收买人心么?”中年男嗤笑道。
“不是,主要是怀念了也没什么用,怀念他不如回去拜拜你们厂子里的数控车床。”
江沉难得讲了个笑话,可惜在场十几个人并没有人能听懂,经理们脸上同时浮现出猜忌和惶恐的神情。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江沉已经离开了,临走前的最后一句好像是在问他们——
京市哪里的商业街能找到加工石头的商店。
**
陆眠挂断电话,仍坐在图书馆三层靠窗的位置上。
在她想好要给江沉打电话后,池野就离开了。
她清楚陆眠是那种很轴的性格,哪怕只是打个电话,想好后就不会轻易更改。
阳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木质地面上游离,最后消失在墙角。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最后一家人也带着孩子离开,陆眠想了想,也离开图书馆。
却不是回老房子,而是坐地铁到了学校。
她清楚江沉今晚赶不回来,最早的航班在下午五点,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某个晚宴上。
出发前江沉曾用微信给她发了篇文档,上面写着他这两天的行程,精确到分秒,每一项看起来都比她的生日更重要。
何况今天并不是她的生日,只是生日的前一天。
陆眠只当他是喝醉后的一句撒娇,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撒娇了。
除了那图片,江沉没再发来任何文字。
但陆眠还是读懂了他的脑回路。
大概是某种,类似于报备的举动,不知道他又是从那篇软文上看来的。
想到这,陆眠勾了下唇角。
一直在实验室待到很晚,保安上来巡逻,敲门声音惊醒了陆眠,她从繁杂的数据中抬起头。
“还不回去么?”保安提醒她。
实验楼并无严格的时间管理制度,但今天是周末,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只有这一层还亮着灯。
保安从兜里掏出张卡片递给她,“温教授出门前让我将这个给你,还说您大概率会在这。”
“他说,要是找到您的话,要提醒您尽快回去,晚上可能会下雨。”
陆眠接过来,是张蛋糕卡。
她微微怔愣了下,并不知道温寒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还是冲保安点头:“谢谢,我很快就走。”
保安离开后,陆眠看了眼电脑屏幕,惊觉已经快九点多了。
也不算是惊觉,挂断电话后,她就故意不让自己去在意时间。
陆眠抬头看了眼夜空。
玻璃窗外的夜空黑漆漆的,没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
昏暗的天空和整座城市的霓虹灯分割出一条淡白的弧线,仿佛分开了天空。
偶尔会有飞机从这条天际线上略过,留下交替闪烁的灯光。
陆眠对着窗外,随手收拾东西,走出实验大楼。
外面刮起了风,但没有下雨。
陆眠走进地铁站。
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左边是回家时常坐的路线,右边通向城郊,终点站是南港国际机场。
陆眠站在站牌前犹豫了几秒,还没决定好,右边的地铁先进了站。
再次走出地铁站时雨已经下下来了,闷热的暑意被冲淡几分,陆眠拿出手机,在APP上搜索航班信息,上面显示五点半那趟航班因为天气原因会有延误,预计在晚上十点半到达。
陆眠放下手机。
地铁站口有人在卖鲜花,是个学生摸样的小姑娘,这么晚了也没回去,不明白她是怎么想到在机场门口卖花的,有人路过,她就问那人要不要买束花。
大多数人和她擦肩而过。
陆眠是其中之一。
那些花的品相并不好,花瓣被正午的太阳烤的焦黄,好几朵甚至有了枯萎的迹象,何况这里是机场,不管是出行的还是归来的,都拖着行李箱神色匆匆,没有人会在这小摊前驻足。
陆眠这么想着,有点想劝小姑娘早点回去,这时候她突然听见女孩在喃喃自语。
“如果是我的话,看到有人专门捧着花在站口等我,大概会很高兴吧。”
陆眠停住脚步。
“收到花,”她扭头望向陌生的女孩,“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