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有多狠,对别人
只会更狠。
是一道稚嫩的女声打断这里的混乱。
她大喊了一句——“警察叔叔,他们在这”!
小镇里根本没有民警会来得这么及时,是小卖部的小老头老板滥竽充数地按了几l声车喇叭。
大家都冷漠求自保,谁愿意多管几l个不良少年打群架的闲事儿,他人都懒得走过来。
但那几l个男生还是赶紧搀扶着,从胡同另一个口逃离。
雨还在下,这是段宵脸上和身上的伤最严重的一次。左边的那只眼几l乎肿到看不见缝隙,几l乎面目全非。
他靠着墙慢慢往下滑,半蹲在地上,脊背稍弯。
直到感受到落在后颈的雨珠骤停。
段宵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高帮帆布鞋,长到脚踝的碎花格子裙。
他抬起眼,看见了撑着把透明长伞的夏仰。
他打架打赢了。
她却以为他是被揍得最惨的那个。
“走,我们先出去。”夏仰看不清他的脸,但能闻到血腥味。她伸手拉他手腕起来,紧张兮兮地小声说,“万一他们返回来就惨了。”
少年一站起来,她才发觉他这么高。
她手吃力地举高了伞,偏向他,又讷讷地找话题道:“你是镇中的学生吗?我也是,我刚转学过来。”
段宵被她拉着走出了胡同。
他一言不发地挥开她善意的手,也没躲在她那把小伞下,径直往前走。
雨在十分钟后才停。
但段宵发现这女生居然还在跟着自己,他从天桥那慢慢往前走,她就一直在身后跟。
见他终于停下脚步,她大着胆子追上来,嗓音还有点抖:“你不回家吗?你脸上好多血……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会很痛的。”
段宵听明白了。
她以为他会想不开从天桥上跳下去,所以才跟了他一路。
“我现在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家里人会担心,这个给你吃吧。”
有路灯照在头顶,小姑娘显然害怕他这副血肉狰狞的样子。把手里的一包海苔片塞过来,边往回跑边说了句:“拜托不要死掉!”
“……”
好蠢,好天真,又好胆小。
一群混混里,她牵走了最坏的恶魔。
他不是想自杀,而是想杀人。
但她的出现,到底是救了那个差点被他了结的男生,还是救了他?
段宵把两只手掌摊开。
一只手上是带着血的碎玻璃。
另一只手上是她给的海苔片。
他在家养了三天才回学校。
镇中的学生不到一千人,见到她很容易。
他们不是一个班的,甚至差了两层楼。她在初一部的一楼,而他的尖子班在三楼,只有每次去操场或去厕所才会经过她的教室。
但她漂亮、又是学舞蹈的转学生。
回到班上就能听见别人聊起她这
张新鲜的面孔。
段宵开始无意识地跟着她、观察她。
然后发现她的日常实在是乏味可陈,教室、食堂、回家。
很多人追她,她也拒绝了很多人。可她大概是真的讨人喜欢,安静又温柔的小女神,居然没人故意刁难或强迫她。
她吃东西吃得很频繁,好像很容易饿。上课吃、下课也在吃,但每次都吃得很少。
人瘦瘦的,很白净。
跳舞的时候出很多汗,开肩的时候痛得骨头嘎吱响,却还是会笑得很开心,上数学课的时候倒经常窝在书堆后边打瞌睡。
她的物理试卷还曾经传到他的手上批改。
她好笨,比他想象得还要笨蛋。
满分一共60分,她居然考出个17分。
她这样,中考能考上吗?
一周后,段家派来了人接他回去。
毕竟他已经这么大了。
他没有去打扰过她,也没有告知她名字。
反正,有缘总会再见吧。
但他们真的没缘。
一个在京郊镇上,一个市中心。
整个初中三年都没有再见。
直到要升高一的那个暑假,他在电视上偶然看见她参加比赛拿了一等奖。
那是一场舞蹈省赛。
她是京州市古典舞代表的第一名。
中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但各大高中的分数线还没出来,不过段宵显然是按部就班地去自己家里投资的附中就读。
他经过了继父的书房。
电脑没关,刚入职了京大附中的罗良琛在拟今年入学的学生名单。
段宵滑着鼠标往下看,看见了艺术部的录取线。几l个文化分刚过线的候选人里,果然有夏仰的名字,她排得挺后。
就知道她那17分的文化水平一定会拖她后腿。
京大附中只要实力最好的学生,这群人可录可不录的,就在管理层的一念之间。
那还是录一个吧。
他伸手,把她的名字加在了最后一栏。
其实录了她,他们也见不着。
艺术部的校区和主校区相差挺远。
高二学期结束,段姒为他找好了留学中介,但两人在申请学校上有分歧。
段姒觉得他能试试哈佛、斯坦福。
可他平时都练的英音,比起美国那边,更倾向去读剑桥。
这时候,一个消息传来——艺术部校区全面重建,学生将转入主校区。
当天段姒来他房间,说可以同意他先去英国读。
段宵看着手机里附中发来的通知,拒绝了母亲难得一见的妥协:“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就想留在国内。”
后来见到夏仰,她果然没怎么变。只是比起初中的时候长高了许多,也好像更内向了。
本来以为终于有一点交集的缘分。
原来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