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失踪已经两天了。
这两天里,狄仁杰早已秘密派人将案发地翻了个底朝天,就连附近的池塘河流都找了个遍,但是还是没有丝毫燕王的踪影。
他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燕王就是被水匪掳走了。
苏戎墨急掉了一大把头发,听到有脚步声就立刻回头,可惜还是徒劳。
“别急。”狄仁杰皱着眉头道,“你忘了两年前的事吗?”
苏戎墨当然记得,当时跟在周祾歌身边的小厮,因为看管不力,玩忽职守,差点被当场打死。如果周祾歌回不来,他们一个人都别想跑。他赌气地说:“要是我家主子回不来,我干脆抹了脖子一起去算了。”
狄仁杰立刻呵斥他:“说得是什么话!”
苏戎墨没说话。
狄仁杰放缓了口气,道:“燕王是天才,胆大心细,能想常人不能想、行常人不能为之举。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想办法助他一臂之力。”
苏戎墨低落地“嗯”了一声。
“戎墨。”狄仁杰忽然叫了他一声。
苏戎墨抬头。
“你同燕王一起长大,是燕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是燕王身边最近的人,也是最该知道他身上的责任和抱负的人。如果将来燕王长大,只怕少不得要任命你为长史,辅佐他处理政务,甚至军务。到时候你会有更多的压力,会有更危急的情况等你去处理,所以我要你记住,每临大事要有静气,只有自己冷静下来,才不会自乱阵脚,明白吗?”
一阵秋风刮过,木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苏戎墨能听到下人们踩在叶子上的脚步声,能听到大扫帚“哗哗”地扫过青石地板,能听到秋蝉和蟋蟀的叫声。然后,他听到了自己胸膛里的“咚咚”心跳。
苏戎墨垂了垂眼睛,深呼吸了几次,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封锁全城。”
“那会不会打草惊蛇?”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王府卫队离这里远吗?”
苏戎墨思忖了一下,问道:“王傅的意思是,假借燕王驾临,铺开仪仗,方便戒严吗?”
狄仁杰笑了笑:“一语中的。”
苏戎墨立刻起身就往外走:“我去调卫队来。”
这些日子,周祾歌基本上既没休息好,也没吃好。
水匪这里只有粗茶淡饭,又和他口味不同,他吃了几顿,就开始闹胃病。为了照顾他,张氏特意用为数不多的大米为他煮了粥,又用杂面做了面团子,让几个孩子带着吃,防止半晌午饿得难受。
刘老大共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唤刘猛,是个晒得黑黑的,下地的时候就打个赤膊。他经常捏着周祾歌说:“小子,你这种小白脸打猎的时候是会被打死的。”每到这个时候,周祾歌就只有憨笑。
他似乎不喜欢周祾歌,要么揪他头发,要么总想着绊他跌一跤。周祾歌觉得他可能是不喜欢自己的长相,尤其是那对眼睛。以前在宫里,他就听过有黄门说,得亏他是个郎君,若是个小娘子,那一对眼睛怕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发骚。
他气得将那两个黄门打了个半死,丢到宫人冢去自生自灭。自此之后,宫内都知道燕王脾气阴晴不定,尤其不能谈论长相。他甚至想过戳瞎自己的眼睛,可是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像母亲的地方了,他着实舍不得有丝毫破坏。
周祾歌不打算搭理刘猛,只是暗中忙着自己的事。
他也曾偷偷摸到关押少女的房子去,这些姑娘还没有被打乖顺,有时候他能听到她们的哭声。去的次数多了,水匪们就以为他馋了,禀告了刘老大,刘老大大手一挥,允许他去开开荤。
周祾歌怀着忐忑,推开了房门。
一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只穿着亵衣的女子。那女孩与他年龄仿佛,头发凌乱,听到有动静,就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周祾歌大囧,连忙关上房门,脱下外袍,倒退着想给那姑娘盖上。还没等他走到她身边,那女孩就先啐了他一口。虽然他听不懂她的话,但能从她的语气听出来,这一定是人间最恶毒的咒骂。周祾歌不由得大怒,把袍子往她身上一丢,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角。
那女孩愣了愣,摸索着把他的外袍披上了。
周祾歌爱洁,但是身上这件衣服再脱掉的话,就真的只剩亵衣了。他气得咬了几回牙,回过身来冲了过去,就举起了巴掌。
那姑娘哆嗦了一下,恐惧地闭上眼睛。
掌风呼呼,却没有落到她脸上。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少年的手停在她脸前,见她睁眼,小少年收回了四只手指,只用食指的指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蛋。
看着少年精致的小脸,她不由得呆住了。脸上窜起一股热意,她举起被铁链拴住的手,撇开眼睛,捋了捋自己的乱发。
周祾歌冲她作揖,掏出油纸包好的面团子递给她。女孩子看了看他的脸色,拿了一个最小的,细细地用牙齿磨着。再抬头,看到周祾歌温柔的眼神,她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周祾歌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抓起一把面团放进她掌心,“我只有这些,你多少吃点,不管怎么样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逃出去,其余的都是小事。顺着他们,不要反抗,明白了吗?”
女孩不回答,只是哭。
周祾歌算了算时间,叹了口气,去拿她手中的衣服。女孩子死死攥住衣服,面露哀求,周祾歌只是叹了口气,退后一步,长揖及地,然后掰开她的手指,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他画到第十一幅画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他去谷场集合。
谷场上站满了人,足有百十来号人。阳光照着稻草,散发着一股暖暖的香味。他找到刘金妞,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刘金妞“哼”了一声:“有个家伙,到别人家里偷东西呢!”
周祾歌更纳闷了:“那为什么叫我们过来?”
“所有人都得来。”刘猛接口,“岛上不准干坏事,若是办了坏事,哼哼……”
他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