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凡中医,都是要学习的——但这不代表燕筠青对于这些道家思想,已经精通到能张嘴糊弄人的程度。
她对这些概念也就顶多了解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能把“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青赤黄白黑”、“酸苦甘辛咸”、“东南中西北”一一对应起来,仅此而已。
拿去写修仙故事糊弄人足够了,拿来应付狄仁杰这种饱读诗书的千古名相,显然是班门弄斧。
她一只手撑着头,右手不停转笔。谢天谢地,笔锋没吸满墨汁,不然在场的人都得被甩一身墨点子。
就在这时,内室的帘子动了动,从后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雪奴儿从内室钻了出来,“哒哒哒”地向三人跑来,轻盈一跃,丝毫不见外地占据了燕筠青的本子,大大咧咧躺成一摊,伸出爪子去够燕筠青手中的笔。
燕筠青登时眼睛一亮。
她知道怎么解释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先来讲讲失魂症,也就是燕王的病。”
“严格来说,他的病可以分为几种不同的严重程度。”
“最严重的一种,患者生活不能自理,不会自己穿衣吃饭如厕,不会或基本不会说话,也就是村头巷尾最常见的那种傻子的一种。”
“症状最轻的一种,患者不仅能自理、能说话,还因为天生专注,有时候能做出一些成就。只不过会在人情往来有些木讷笨拙——不过一般不寡言,他们聊起喜欢的话题,堪称滔滔不绝,能把你给烦死。”
“他属于比最轻那种稍微差一点,他能自理、有自己的小心思,愿意和别人玩,虽然意愿有限,多少有些语言,但是比正常人差得多,嘴笨而且木讷。”
“他的症状——我不太想说病情,因为这样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家人,压力都不会太大。给他放松一点、包容的环境,更有利于他恢复,我们换个更合适的词,返魂。”
狄仁杰颔首,请燕筠青继续。
“因为介绍起来太复杂,所以我简单做个比喻。”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把一个正常大活人的灵魂塞进木偶里。木偶的关节会动,但是如果不训练,做不出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正常人的灵魂能确保他有七情六欲,但是木偶的身体让他体会不到、表达不出。所以他只能频繁生病,因为他需要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可能会突然崩溃,打滚尖叫,或者暴怒不止,因为这些是最有力的情绪,可以冲破他的木偶身体,从而发泄出来。但是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要么他没一点感情,要么他乱发脾气。”
“但是这种事不是他的错。把谁关进木偶里,不能哭不能笑只能尖叫,想做表情的时候木偶的五官僵硬无法控制,透过木偶的眼睛看不清别人的喜怒,木偶僵硬的关节也总让他受伤摔倒。他需要的是训练,把他的动作训练得更精细,让他透过木偶的身体,更像一个正常人。”
“能完全康复吗?”
“很遗憾,不能。”燕筠青严肃道,“失魂症终生带病,就像断腿之后的骨头,哪怕长起来也还有旧伤残留。他的病会终生……陪着他,只能控制,不能根治。”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息。怎么可能只是陪着祾歌呢,祾歌的状态分明是终生折磨他。
叹息结束,燕筠青又说道:“他很可能没有处理情绪的能力,也就是,理解并表达自己情绪的能力,感受并回应别人情绪的能力。他只有智,没有情,所以看起来似乎很有些孤傲。除此之外,他大概也听不懂话中话,不太容易分辨语气,只能凭借字面意思来猜测。”
狄仁杰嘴唇微动,小心翼翼又期待地看着燕筠青:“医家辨证论疗,如果他的病症消失了,那么他的失魂症,能不能算作痊愈?”
他的祾歌,已经学会在痛苦时找他哭泣了,再给孩子一个十年,他一定能慢慢痊愈的。
狄仁杰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看,他……他已经能自己吃饭不会弄脏衣服,能写出一手好字,虽然费力但是能和人正常聊天……”
“他会哭会笑,会抱着琵琶唱歌,能剿匪、会平叛,还会跟我调皮捣蛋……”
狄仁杰擦拭着眼泪,道:“十年了,我一直认为是我这个老师不够合格,没能把他恢复到进学之前活泼爱玩的样子,以至于他一直、一直这样,内向孤僻,不敢和同龄人交友……”
“我狄仁杰……我狄仁杰愧为人师,愧对先帝和陛下的嘱托,更愧对燕王。我没资格应他一声老师……”
燕筠青轻轻拍着老人家的背,轻声安抚:“不是您的错,您不知道他的病情,能让他返魂训练成这种程度,这是很多训练有素的医师都做不到的壮举。他已经是病情最轻那一批患者了,您已经把他训练好了。他今后的人生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影响的,您放心,我用我的右手跟您保证,他可以伪装成正常人了……”
“别这么说,”狄仁杰纠正了她的话,“他性格细腻,敏感多思,让他听到,他会胡思乱想,反而加重他的失魂症。”
“我的孩子,他不是不正常,他只是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