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稚荷说死也不走之后,良庭这几日总喜滋滋的,脾气也出了奇的好。
一日,桂枝抱着猫躲懒,看松墨在廊子下喂狗,自从苏云蕤让狗咬了之后,看见了狗总说害怕,这狗便长久的栓在稚荷院子后头了。
远远见良庭从书房出来,桂枝忙丢开猫假装做事,谁知良庭什么也没说,自去屋里讨稚荷的骂去了。
桂枝嘀咕:“公子不是藏私房钱了?”松墨笑而不语。
私房钱倒没有,这几日简州衙署却是格外的忙碌。
良庭前几日上书朝廷,请求运输兵器来剿匪,不多时朝廷便有了答复,命职方司主事徐湘淇押运,说话就要到了。
除此以外,良庭组织训练了七八百乡勇,安排他们守住各个角落,又命人将河岸边船上人员细细问过了一遍,确保城内没有土匪细作才安心。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集市上热闹非凡,衙署饭堂还隐隐听见鼎沸人声,两个衙役吃完了饭,正在水井边洗筷子碗,青砖缝子里生了好多青苔,厨子老范站在房檐底下,喃喃道:“还不来吃饭。”
杂役坐在门口打瞌睡,有人走过,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良庭和蒋昌,忙站起身擦了口水,笑着喊道:“老爷们来啦!老范,快端过来!”
“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们看。”蒋昌笑着说道,已和良庭到长凳上坐定。
良庭眉头皱起,拉着探头探脑的蒋昌说:“东边还是得多布几个人,那紧靠着山,得多留神。”
“知道知道,再忙也得吃饭不是?”
蒋昌笑着拍拍他的肩,见老范端着一碗什么东西来了,站起身接过,搁在他面前,原来是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浇着喷香的牛肉碎浇头,一点绿葱花点缀,大骨头高汤飘着香油,闻着令人食欲大动。
良庭看了看面条,又看了看蒋昌,只听蒋昌笑道:“瞧你忙的,连生日都忘了,要是让弟妹知道,下回可不放你出来了。怎么了?你第一回过生日啊?”
“不是。”良庭像大梦初醒似的,笑得有些腼腆,“就是没想到这么忙,你们还想着我生日。”
“这有什么的,刺史大人忙的忘了生日,才真叫我们心里难受呢……”
老范说着就揉起眼睛,蒋昌见此,忙说:“老范你可真是,大喜之日有什么好哭的。”赶紧叫杂役把他拉下去了,又对良庭说,“知道你怕麻烦,就没叫其他人。”
良庭吃着面条,蒋昌在耳朵边喋喋不休,他却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稚荷肯定也预备了一桌好菜等着他,他不回去吃恐怕要伤她的心了,又打发松墨回家去看看,听见松墨说:“夫人和苏姑娘已经吃了饭,正在歇中觉呢。”
一阵安心,又一阵失落,他嘁一声,接着吃面,蒋昌忍俊不禁,道:“怎么了?怎么像没人在意的受气媳妇似的。”
“滚。”良庭横了他一眼,又得意洋洋道,“我夫人说了,要和我生死与共,有山盟海誓在,多一顿、少吃一顿又算得了什么,往后还要在一块儿过无数个生日呢。”
他不知道稚荷那时候心里想了什么,只知道她说“李姐姐不走我也不走”,而李氏和蒋昌两口子成婚多年依旧恩爱,所以这就说明——
稚荷十分的爱他。
蒋昌嗯嗯两声:“怎么天下什么好事都让你摊上了,什么时候巡抚来了,赶紧给你小子弄回京去吧。”
“你口不对心,只怕到时候爷爷走了,第一个哭得就是你。”良庭哈哈大笑。
蒋昌啐了一口,又想到当年良庭夫妇俩刚来时,稚荷脸上病气一团,形容枯槁,那个苏姑娘不管和良庭说什么、有多逾矩,她理都不理。
那时他想,恐怕就算是良庭死在外头,她眼皮子也不会眨一下。
谁知突然听说赵夫人失足落水,醒来以后忘了以前的事,还性情大变,变得贤良淑德,事无巨细。只不过良庭就苦了,说错一句就打骂,活像他亲娘一般,那贱骨肉还上赶着让她骂,说什么:“这是我夫人爱我,你不懂”。
如今看他们夫妇俩琴瑟和谐,他这个做兄弟的也就安心了。
良庭忽然想起一桩事,问道:“那个来送兵器的人叫什么来着?”
“徐湘淇。”蒋昌剔着牙缝里的肉丝,“说话就到,怎么了?”
良庭面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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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湘淇此人两面三刀,能言善辩,绝不是什么好人,断断不能被他外表骗了!
良庭下了马,背着手进了家门,稚荷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那正好,他正打算仔仔细细的和稚荷念叨一遍呢。
到二进院的美人蕉下,一阵脚步声急匆匆伴着琅环玉佩声的往他这里来。
苏云蕤穿着一身橘红云纹褙子,霜茶白撒花襦裙,头上戴着一支金光粼粼的凤钗,好似要出阁一般。
见了他,欢脱叫道:“表哥回来啦!嫂子做了一桌子好菜,就为了给表哥庆生呢,有糖醋鱼、胭脂鹅脯……”
良庭心里有事儿,脸色也黑如锅底,听见苏云蕤说稚荷亲自做了菜才转晴。
待走到正房,见稚荷穿着一袭家常酡颜色宝相花纹的衫子,青碧的裙儿,妆面精致,像是细细打扮了一番,神采奕奕,比病前还美上三分。
“外头风凉,你怎么亲自出来了。”
良庭心花怒放,快步上了台阶挽着她的胳膊,到屋里,见一桌子大菜,墙上、花架子上还贴了红纸金字的寿字。
“听说这都是你亲自做的,一个生日而已,哪年过不得?你病刚好,别把你累着。”良庭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十分感动。
稚荷还不习惯他碰自己,不着痕迹的抽出手,笑道:“又不是纸糊的,病早就好了,菜有我做的,也有外头买的,没费什么事,人家听说今儿是你生日,都不肯要钱呢,可见你这刺史当的好——云蕤妹妹,过来坐啊。”
苏云蕤知道今天晚上良庭肯定回来,还回去刻意打扮了一番,但看他们两口子甜哥哥蜜姐姐的,自己站在这里活像个跳梁小丑,又听见稚荷叫她坐,心里更是别扭,便绞着手绢,故作无事道:“我原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