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猎猎风声。
是个微凉的好天气,然而陆时微满面冷汗涔涔,脚下一软,险些狼狈地跪坐在地上。
幸而江予淮早看出她不对劲,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巧妙地向前一步挡了挡,悄声问:“陆时微,还撑得住吗?反应这么大,那男人是你老相好?”
头痛欲裂,但绝不能退避。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得是胜者才有资格问话。
陆时微果断咬破舌尖,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出奇地让她定下心来,只一字:“打。”
江予淮不多劝说,慢慢地松开她,独自轻盈地掠上屋檐,轻轻巧巧地坐下,正色道:“请接招。”
他手执长笛,从容地吹奏着,与此同时,一道隔绝声响的结界静静地笼住了四人。
笛声清越,曲调急促激昂,如无数烈马奔腾而过,陆时微身形骤然增大几寸,手里变幻出一柄样式普通的剑,闻笛声而突进。
刀光剑影间,三人缠斗起来,陆时微招招狠辣,一招一式犹如疾风扫过。不多时,对面两人身上就添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温渺身形瘦小,善于闪躲,不时地找机会偷袭;沈临熙本事平平,一开始还直面过了几招,擦伤后就也跟着奔逃退守。
虽名为傀儡术,是由江予淮操控,但一月配合下来,已生默契,陆时微自己也能做出大多的战术判断,很多时候江予淮只作壁上观。
往日江予淮会尽量助她免伤要害,今日陆时微强硬地掌控局面,只攻不守,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纸人破损,身上渗出点点黑墨,在黑夜里倒是不显。
笛声停了,是江予淮给她自己动手的权利。
眼见两人定是撑不过半柱香,闪避得快躲进门派里面了,陆时微立时追得更紧,剑锋径直挑向温渺的手腕。
“临熙,她的眼睛是红的,是妖术!你这么畏畏缩缩做什么,既然我们迎战了,快打啊!”
温渺防守不成,险些被一剑挑断手筋,手中的剑当啷落地,气急败坏地斥责起来。
沈临熙堪堪挡住一剑,臊眉耷眼地嚷起来:“这两人横空出世,恶名昭彰,凭我们俩怎么打得过?你吃错药了不成,非拉着我来迎战?”
温渺恨铁不成钢,旋身到背面,嗖嗖地放了两根冷箭,吃力地喘着气训斥道:“夫君身上有底牌,有什么可害怕的?”
底牌?
陆时微眸光一闪,冲沈临熙的方向偏了偏头,显然是起了兴趣。
她腾空而起,剑势陡然加快,利刃紧贴着沈临熙胸口划过,殷红的血迹随着剑锋流淌而出。
沈临熙惶恐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迹,虽没有直中心脏,他还是大叫起来:“门派切磋,点到为止,你是要杀人啊!”
“就算真杀了你,又如何?”陆时微哼笑一声,冷冰冰地说道,手中剑如银蛇,再度刺向沈临熙。
温渺右臂一挥,电光火石间一根银白色的长鞭用力攀咬住她的剑身,突兀地定在半空。
“道友何故要取人性命?真要如此,莫怪我们不留情面,说到底也不过是杀个妖族罢了。”温渺一改柔柔的嗓音,朝沈临熙厉声喊道:“用弓箭!”
沈临熙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忽然发力向后掠去,从背后掏出一把精巧的弓箭,飞速地拔箭就射。
陆时微眼睁睁看着箭呼啸而来,她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无比熟悉,眼看箭至面门,她偏过身子闪躲,不料箭如影随形,“咻”一声钉在面具上。
面具应声裂开,倒是没有伤到脸。陆时微猛地扬手接住箭,手掌仿佛被焚烧一样,淅淅沥沥地滴下黑色的墨迹。
那箭尖磨得极为尖利,箭身却是粗糙,似乎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泛着森森寒气。
心脏癫狂地跳动起来,灵魂深处都发出凄厉的哀叫:“这根箭是我的骨头!”
温渺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仍是明艳动人的,她吃惊地大叫出声:“陆时微!你怎么还活着!”
杀意骤起,双瞳蓦地成了深红色,陆时微右手施法燃起烈焰,赤红的火光将她的剑连同温渺的鞭子一起段段燃为灰烬,远远一掌把温渺拍出几里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呛咳起来。
沈临熙杵在原地,面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说着:“你该不会是厉鬼索命吧,别杀我,你不能杀我,不能!”
陆时微充耳不闻,双手都化为利爪,长啸一声便直掏沈临熙心口。
心底有道小小的声音疑惑着,明明更该杀的人是温渺......根本都不记得沈临熙这个人,究竟何故想杀他?
可是陆时微理智全无,完全是凭着动物的本能搏杀,消失了许久的笛声悠扬地响起,她却像是失去了听觉,仍是不管不顾不要命地出招。
“噗呲”一声,利爪没入皮肉,陆时微只想把沈临熙的心都掏出来,刹那间他的心口亮起一抹绚丽的光晕,一双巨大的金色双翼生出,牢牢地环绕住沈临熙。
陆时微措手不及,被扇开几米,混乱间方才胡乱塞在腰间的箭都脱落在地,咕噜噜滚远了。
竟然真的有一双翅膀!
自打今夜她见到沈临熙的第一眼起,她就时时刻刻能看见这双翅膀在自己的脑海里张开,振翅欲飞。
沈临熙痛得昏厥,温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你果然杀不了他,终你一生,都会护着他!这就是他的底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时微不愿放弃,还试图再靠近杀他,每走近一步,竟然只觉像在狠狠地捅自己心口,切身地体会着蚀骨之痛。
她还挣扎着想上前,一只凉凉的手适时地扣住她的手腕,江予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心神大乱,竟能不受笛音抑制凶性。今日不宜再战,这人你若想杀,我替你杀了便是。”江予淮语气凉薄,手上却是攥得用力,不许她再上前。
陆时微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她依然昏昏沉沉的,心口撕裂般汩汩流出黑红交织的血水,固执地瞪着翅膀笼罩下的沈临熙。
“我要亲自杀。”陆时微说得肯定,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愤恨,寸步不让。
江予淮轻叹一声,好言好语地说:“非得是今日?眼下都不知道那翅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