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序二十三年春,宫内传旨给瑞王贺池和伯府嫡子云清赐婚。 宣旨的公公前脚刚从武成伯府出来,后脚消息便传遍了名门世家,不到半日,连天桥下卖馄饨的阿婆都知道,瑞王要和男子成亲了。 大瑜南风盛行,但是把男子娶做正室却仍然少见,尤其是规矩森严的皇室。 众人议论纷纷,对这几十年难遇的新鲜事抱以极大的热情。 百姓们不识云清,只道能嫁给皇家,就算是以男子之身嫁人,也是门极好的亲事了。 消息传到文人圈子,却引起了一片哗然。 有为云清扼腕的,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云清是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春闱在即,他却骤然无缘参加,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者,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窃喜。 百姓们沸沸扬扬地议论了两日,热情依然不减,直到礼部吴大人家的二公子因拿这件事做耍被瑞王一鞭子抽下马的消息传开,大伙儿这才惴惴地闭了嘴。 这件事实在太过稀奇,众人差点忘了,他们议论的正主之一可是瑞王。 瑞王贺池,当今皇帝的第八子,身份尊贵,备受宠爱,被他揍过的纨绔子弟排在一起能绕京城两圈,偏偏没人动得了他。 连官家少爷被他揍了都讨不到公道,更别说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了。 这热闹可不是人人都能看的。 惹不得,惹不得。 —— 武成伯府后院,一片寂静,下人们经过西南角的小院时都会特意放轻步子。 那日内侍来宣过旨后,大少爷就和老爷大吵了一架。 两人不欢而散,大少爷回了院子便把自己关进房中,老爷则是派了几名侍卫在小院门口看守。 府里气氛不对,下人们都夹紧了尾巴,生怕做错事被波及。 小心翼翼地过了两日,众人才稍微放松了警惕。 小院门口守着的侍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想着换班后得好好喝两口酒暖和暖和,这几日倒春寒着实是冷。 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从院中传来。 “不好了,大少爷晕倒了,快来人!” 整个后院顿时乱作一团。 …… 云清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掰开他的嘴往里面灌药,他想闭紧嘴巴,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拼尽全力想醒过来,却只觉得眼皮发沉,浑身无力,继而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 清晨的阳光透过床帏的缝隙洒在云清的脸上,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喉咙的疼痛坠坠地拉扯着神经,他迷糊中还在思考是不是昨晚忘盖被子感冒了才会这么难受。 阳光越来越炙热,云清费力地掀开眼皮,看清眼前的青丝帐顶后,残留的困意立即退了个干净。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便想翻身起来,下一秒无数记忆翻涌上脑海,剧烈的头痛又激得他闭上眼躺了回去。 脑海中的记忆纷乱复杂,一会儿是现代云清背着书包骑自行车上学的画面,一会儿却又出现个穿着古装梳着两个发髻的小男孩坐在马车里哇哇大哭。 云清努力梳理着杂乱的记忆,额头渐渐渗出汗水,属于另一个“云清”的一生也缓缓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娘亲是江南富商之女,父亲是三品伯爵,幼时娘亲去世后便被亲爹武成伯送回老家养身子,在外公舅舅的庇护下长大。 去年下场科举,一举考中解元后进京参加会试,考试在即,却突然被皇上赐婚给瑞王做正妃,大好前程一朝梦碎,于是心灰意冷之下开始绝食…… 云清怔怔地睁开眼,透过层层帐幔看向屋内,古色古香的家居摆件,明显不是自己住的高层公寓,他又举起左手,当看到小拇指侧边狰狞的伤疤时,他的眸子狠狠地颤了颤。 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一切都与脑海里的另一份记忆紧紧贴合。 他好像真的穿越到了异世,穿到了另一个“云清”身上。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另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是——这个“云清”,正是昨晚他无意中点开的那本小说里与自己同名同姓的配角。 小说讲述的是隔着父辈世仇的两位主角相爱相杀的爱情故事,最后主角为爱倾覆天下,江山落入北方蛮族之手,主角两人则携手归隐。 而“云清”只是一个小小的炮灰,是一名炮灰皇子的男妻。 小说的结尾炮灰皇子为国战死,云清也会死在敌军的倾轧之下。 也就是说,按照书里的故事发展,他也没几年好活了。 云清心累地闭上眼,开始考虑要不要趁早跑路。 —— 阿舒小心地捧着手里的汤碗,看也没看门口守着的两名侍卫,轻轻推开门进了卧房。 他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青年,圆圆的脸上满是心疼。 “少爷,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喝的甜汤,你起来喝一些吧。” 云清睁开眼看过去,见来人是阿舒,他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阿舒是原主的书童,一直跟着原主从江南来到京城,是他在这偌大的伯府里唯一信得过的人。 云清撑着身体起身,阿舒眼疾手快地放下药碗上前来扶他,嘴里絮絮叨叨:“少爷身子还没好,不要逞强,有事唤阿舒来做。” 阿舒给云清身后塞了个大迎枕让他靠好,又端了甜汤过来喂他。 云清看着阿舒稚嫩认真的眉眼,张口吞下了甜甜的梨汤。 阿舒看云清愿意吃东西了,脸上也终于露出笑来,天知道昨天少爷晕倒的时候他有多着急。 一盅甜汤还没喝完,门就被从外面猛然推开,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云清抬眼看着男人,四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