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就是那个曾经为我捧来糯米糍粑的小男孩。
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他也看我，眼角露笑。
他站在风里，眉目忽然变得模糊不清。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努力地眨了眨眼，原来是香烛丝丝缕缕的青烟挡在了我和他之间。
我没有问他是怎么认出我的，就像他没有问我为何不在庙里好好念经。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聊的。
武当山的海拔只有一千多米，天显得很远很远，日光浮跃，云影徘徊，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色。
我攥着写了电话号码的纸，和王也作别。
拉上王震球离开时，我感到身后有人投来淡淡的一瞥，也或许……是我希望有这样淡淡的一瞥。
我和王震球下了山直奔火车站，从十堰到遵义每天只有一班列车，错过了就要等到第二天。
堪堪赶上去遵义的火车，因为是淡季，车厢里空空落落的，于是我和王震球各占一排座椅相对而坐。
甫一落座，他就打趣我觊觎人家道长美色。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于是坦白地承认了。
王震球把眼睛瞪得浑圆，装腔作势地戳我的胳膊，吐槽我在武当山上心口不一的行径。
我趴在小桌板上，任他不痛不痒地戳着。
王震球千里迢迢跑来找我，陪我上武当，现在又和我一起去遵义，他对我很好，我也要对他好一些。
他忽然停下了戳我的动作，撑起下巴问：“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经他一说，我才发觉自己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了。
我抬眼望着他：“没什么，就是第一次有人陪我坐火车，有点高兴。”
他眉开眼笑地拿起手机，飞快地点了一下，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一道低低的“咔嚓”声。
“球儿？”
我疑惑地伸长脖子，他大方地把手机放到我的手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是我。
太阳斜斜地照进来，映得我的脸深一片浅一片，眼睛却亮晶晶的，正望着镜头笑，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毫不矜持。
我很少照镜子，也几乎没有拍过照，猛地在电子屏幕上看见自己，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下意识地想把它删掉。
我没有用过手机，笨手笨脚地摆弄了一会儿才找到删除键，正准备按下，手机就被王震球抢了回去。
他伸直了胳膊，将手机举到我够不着的高度，狡猾一笑：“嘿嘿，你删了也没用，我备份了~”
我泄气地收手，趴回桌板，继续看车窗外的风景，山连着山，雾接着雾，人迹罕至的地方，万物都在生长，荒凉又热闹。
见我一言不发，王震球将手机揣回了兜里，百无聊赖地和我一起看风景。
坐的时间一久，人的筋骨就会变麻变软。火车从十堰到遵义要走十八个小时，我坐过比这还长的时间，因此很能熬，但王震球似乎没有，天刚刚擦黑，他就像一滩软泥一样瘫在座椅上，整个人都倦倦的。
“沱沱，我早说坐飞机了，你非要坐火车。”他眼睛半闭不闭地埋怨道。
“飞机票太贵啦。”
写着王也电话号码的纸条此时安静地躺在背包里，我心不在焉地和王震球闲聊，想的却是攒钱的事情。
车窗外渐渐升起满天星辰，奇幻的星光在柔软的夜色中闪烁，我伏在小桌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睁眼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王震球比我醒得早些，胳膊肘撑在窗沿，目光沉寂地看着远方起伏的山脉。
这简直不像他的样子。
我抻了抻腰背，他笑眯眯地回头，问我下了车准备去哪儿。
我搜索枯肠，没有得到答案，于是摇摇头，说不知道去哪里。
王震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沱沱，你还记得两年前我在都江堰找到你的事吗？”
“记得。”我点点头。
他说：“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么？”
“你说是警察顺藤摸瓜。”
他神神秘秘地眨眨眼，仿佛要告诉我一个惊天秘密：“警察和公司只知道你的存在，没有人真正知道你去了哪里。是青城山脚下一个老太太告诉我的，她认得你。”
两年前去都江堰时，我确实路过了青城山，但不记得见过这么一个老太太。
“她为什么认得我？”
“因为是她给你接生的呀。”王震球浅浅一笑，“也是她看出你的命格，劝你爸妈把你去深山寺庙养几年，但是你爸妈不听，结果就哦豁了。你去青城山时，她正好在山脚卖黄葛兰，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呢，运气特别好，去那里解决麻烦的时候顺手救了这个老太太，她就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啦。”
他为我指了一条路：“如果你不知道去哪儿，不如去找她，说不定老太太有办法帮你~”
“球儿。”
“嗯？”他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苦哈哈地笑：“你觉得她会有办法么？”
“谁知道呢。”王震球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试试呗。”
“你……”
我看着他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硬生生将那个问题吞回胸腔。
两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毫无躲闪地看回来，嘴角仍旧挂着温柔到轻浮的笑，“我说过，看你挣扎很有趣。”
“现在呢？”我听见自己这么问。
他撑着下巴，目光盈盈烁烁：“现在……有点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王震球的意思我明白，他不可能在公司待一辈子，就算他不带我去暗堡，总有一天也会有别的人找到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那些人找上门之前改变我的命格。
我告诉他，我去。
一到遵义，我俩就分道扬镳。王震球要去执行任务，而我要去打工挣钱，攒够了车票再回四川。
临别时，我向他要了电话号码。他以为我被夺舍了，一把捂住我的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