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鸢感到少年并无恶意,没有防备的,被拉进了少年的回忆里。
少年记忆大都零散不全,唯一完整的便是与何青在一起的几段,那些往日的不如意,都被打磨的光滑圆润,化作一粒细沙,消失不见。
唯有珍重的,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遗忘的,不能遗忘的化作磐石留了下来。
少年只有一个朋友,那便是何青。
他被家里赶出来假装乞丐时,就认识他了。
一生唯一的朋友。
*
“没有别的了,将就一下吧。”何青放了半个白馒头在少年面前。
少年缩了一下,拿起馒头闻了闻,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一眼何青,猛的缩回手,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没关系的。我下午若是还来,我再给你带。你下午在这吗?”何青笑着问道。
少年啃馒头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吞了下口水,又缩成更小的一团。
少年很纠结,他怕何青打他,给点甜头再将人打个半死的例子,这条街上,少年见的多了。
可是,他好像不是坏人…
信一次,没关系的吧…
“那便说好了哦。”何青朝少年伸出手,少年鬼使神差的也伸出手去。
白净的小手与乌黑的小手交叠,命运也在此刻,相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下午雨很大,小乞丐缩在一个又一个屋檐下,又被赶了出来,不时抬头望街上看看,路上没什么人,铺子也都关门了,雨太大,小乞丐感觉眼睛雾蒙蒙的。
“太好了,找到你了。”何青怀里抱着把伞,朝小乞丐跑来。
“我就知道,你没带伞的。”何青将怀中的伞往小乞丐怀里一塞,陪他一起坐在屋檐下,屋里男主人出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又退回去了。
“快吃吧。”何青塞给小乞丐一个包裹,还热乎着。小乞丐发现何青的手莫名多了些红痕,小乞丐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几个白馒头和几块点心。
屋里主人出来了,给二人递上了杯热茶。
“慢些喝吧,暖暖身子,不着急的,雨停了再走。”
何青朝主人家道了谢,小乞丐抱着一怀里的东西发愣,没人给他过伞,也没人给他烧碗热茶。
小乞丐认为他的好运,都是这个朋友给的。
如果,算的上朋友的话。
“我们,算朋友吗?”小乞丐第一次主动跟何青讲话,何青面上一喜,露出一个大而温暖的笑容。
“当然啦,我叫何青。”
“你叫什么名字?”
*
好大的雨,少年一瘸一拐从绣满楼逃出来。
何青真是笨蛋,怎么会这么蠢,子时上轿,一听就有猫腻。
少年还穿着舞衣,衣上系着的红绸不时拖着他,摔上几跤,少年发狠想要将那红绸扯断才发现接的竟然如此牢固。
这平日里助他大放异彩的东西,现如今成了他追赶友人的累赘。
少年隐隐约约瞧见猩红一点,在雨里一晃一晃,轿子边上没几个人,少年心上一喜,脚下步子又快了些。
只见下一秒,那轿子停了下来,几个汉子往红轿上绑着什么,少年感觉不对,悄悄藏了起来。
轿子在河堤上滚了几下,被掀下了河中。
少年想也没想,连忙挑下河中,何青擅水,这么久没浮上来,指定不对。
少年游到那飞速下沉的轿旁边,发现了七窍流血的何青,何青双手双脚被红线捆住,钉死在轿中,少年奋力一拽,怎么也拽不动何青。
轿子还在向下沉去。
少年袖间红绸被人猛的一拉,直直拖着少年往岸边拽去。少年扑腾几下,眼睁睁的瞧着何青同他那婚轿一起,沉入河底。
少年被拽上岸,气急攻心吐出血来。
几个大汉对着他一通拳打脚踢,一人出声拦到。
“别打脸,绣满楼那边嘱咐过的。”
“我呸,绣花枕头。”
少年死死抓着河边枯草,发不出一声。
少年不能讲话了,更别谈唱歌。
绣满楼将他毒打一顿,丢进柴房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这个样子,怕是也赚不了钱了。真晦气。”
一人低声笑了两下,说到。
“不如这样,何家那怕成厉鬼,建了个牌坊压着,这个嘛…”
“这法子得不得行?做成红衣鬼,邪气的狠,为了一个杨家搭上我们整个绣满楼不值当。”
“别处不行,这绣满楼…却可以。”
*
官鸢看着少年被活生生虐杀而死,四肢被埋在绣满楼四角,躯体镇压在绣满楼佛像下正中,头颅被葬在何青的牌坊下,一次又一次进行着炙烤般的循坏。
少年一点一点拼凑起自己的四肢,没日没夜的寻找着自己残缺的身体,被逼被操控,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生前死后为人利用。
“你帮帮我,救救何青。”
少年将自己的神智困在尚存的记忆里,只愿一个幻想,一个逃出生天的梦。
困住他的不是绣满楼,是他年少的情谊。
官鸢胸口一阵发烫,官鸢连忙取出那帕子,那雪白的帕子竟被浸的血红。
“这是,他的…”
*
少年一把抢过何青刚刚绣好的手帕,比在光下看了又看,手艺真好,少年心想到。
“怎么挑了这么不喜庆的诗。”少年将帕子递到何青手里,嘟囔道。
“我喜欢这个。”何青将帕子端端正正的叠好。
“我也要个,你改明儿给我做一条。”
少年瞅着那帕子说到。
“本来是要送你的,但我看你好像不喜欢。我重给你做。”
少年眼睛一下瞪大,又拿过那帕子。
“谁说不喜欢了!我可喜欢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