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簪子,说明不了什么。
林图南将那簪子好生收起,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林图南离恶鬼,只有一步之遥,但每次在她离被恶念吞噬时,总有人在身后拉开了她一把,将她的神智拉回牢笼。
林图南不知道那人是谁,更多时候,她只是一遍又一遍捡起那些散落的绣花鞋,期待某些不可能的回音。
绣花鞋是数不尽的,每当林图南清好一次,都会凭空又多出好多双,附着在上面的魂魄大都都是残魂,痴痴傻傻,没有意念。
她们,几乎都被榨干了。
恶鬼?林图南想这坟里除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需要提防的恶鬼。
暗无天日,永无明朝。
他们恐惧,是因为他们亏欠。
林图南木头的骨架开始发绣,她的行动渐渐迟缓了,这楠木挡得住恶鬼,却当不住潮湿。
林图南渐渐的不会说话了,这坟里除了她,便也只有那些痴傻的冤魂。
一切的转机,开始在墓门前的那本书里面。
林图南是见过的。
在她算得上奢侈的梦里,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林图南有时甚至在想炼制她的那把火,是否连同她的情感一并烧了去,她像一截朽木一点一点枯死过去。
唯有面对他,才能泛起一丝生机。
*
“幺幺!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季清风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的,藏不住一点心事。
林图南瞧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的放下书。
季清风挨着林图南坐下,直接捻起桌上一块糕点来吃。
林图南早早猜到他要来,便支开了下人,也就由得季清风胡来。
季清风见林图南不搭理,急得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点心噎住了,呛得直咳嗽。
林图南连忙用自己的茶杯给季清风倒了碗茶水来喝,季清风才缓过来。
季清风盯着林图南瞧,笑着说到。
“快猜,猜错了便不给你了。”
林图南侧身看着他,瞧着他亮晶晶的眼,忍住了要在他头上摸一把的冲动,当真好像一团大狗狗。
“当真不给啦?”
林图南笑着一时间分了神。
季清风瞧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没想些什么正经东西,补上一句。
“当真不给,这次我说真的。”
林图南倒也不逗他了,笑着应到。
“我猜,是最新的诗集。”
季清风双手一摊,将最新的诗歌册子双手奉上。
“当真是瞒不住你。”
林图南高兴的接过那书,却并不急着看,只是对着季清风笑。
“我们一同长大,你那点小心思,当然瞒不住我。”
季清风看着林图南灵动的眉眼,忽然低下头去,半晌才小声问道。
“当真知道吗?我的心意。”
林图南一愣,温柔且坚定的回到。
“我知道。”
清风无故翻看旧书,依稀记得一句。
“我闻神仙亦有死,但我与子不见耳。”
*
林图南终于想起了季清风。
可她只剩下满腔的回忆,一本破旧的诗集,以及一根玉簪。
故人尸骨无存,而她守着一座枯坟。
像是奖赏,又是惩罚。
罚她一人枯守,不死不休。
*
季清风是庆幸的,林图南还活着。
虽然她看不见自己,虽然她好像忘了季清风。
季清风从神仙成了一缕孤魂,他是自愿的。
他现在最大的乐趣,便是陪着林图南。
陪着她在这了无生气的枯坟里,渡过余生。
季清风庆幸,林图南不知道。
林图南不知道季清风为她剔去了仙骨。
林图南不知道季清风为她放弃了轮回。
林图南不知道季清风为她散去了魂魄。
林图南不知道季清风在她的身边。
林图南不用知道季清风的付出,只要她还活着,还有念想的活着便好。
季清风什么都不图了,不图轮回,不图来生。
直到官鸢的到来,让快要死去的他与她有了重逢的可能。
从那一刻起,季清风好似才活了过来。
随后又在爱人的怀里死去了。
他一生只有二十载活在阳光下。
他也曾是受人朝拜的大将军到如今孤魂野鬼,无人相识。
季清风不悔,他有林图南。
季清风不悔,爱上林图南。
清风图南,季清风本就是为了林图南而存在的。
所以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辞。
季清风爱林图南,哪怕林图南一无所知。
神仙有死不曾惧,唯恐今生不见卿。
*
官鸢继承了林图南几乎全部的记忆,继承了她在这千女坟里绝望的枯守,继承了她冲出樊笼的遗愿。
“烧了这里,逃出生天。”
“带着她们,逃出去。”
官鸢感到体内升起一团火焰,五脏六腑开始剧烈疼痛,火烤一般,官鸢渐渐开始无法呼吸。
她像是被架在篝火上的肉,在烈火炙烤下发出愤怒的嘶吼。
“天命贵女,不过如此。”
官鸢闻言猛的大笑起来,几乎痴狂。
“不过如此吗?你给我好好看着!”
官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地上的血阵,周遭的绣花鞋似乎感应到她的怨念,不安的躁动起来。
绣花鞋齐整的从水晶架上跳落,一点一点的逼近那些躲在暗处的黑影。
“新嫁娘,新嫁娘”
“泪汪汪,过山岗。”
官鸢嘴里含着血,轻轻的哼唱着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