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城这几乎算不上一个秘密:王上有两个孩子,两个女儿,大的12岁,小的9岁。至于她们的母亲是谁,没有人知道。她们被养在城东的一所宅子里,无忧无虑的长大。
有舒儿的时候,津浩是不在乎的,是打算瞒嘉柔一辈子的。
津浩自觉无法面对生气的嘉柔。她是一个远比瞧起来更厉害的人,这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会对人承认,以前是自己小瞧她了。当初多次求娶,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和嫁妆。再加上,她的温婉顺从也闻名在外。
她嫁过来后做的几件事,让津浩知道,传闻原来也做不得数,很可能是事实的反面。
侍书,你听我说,如果舒儿还在,我断然不会...
王上,您不觉得是在趁人之危吗?
她身边的人,连她身边一个伺候的婢女,都能一眼看穿他们的伎俩,一针见血的说出来。
他没有法子面对公主,知道公主定然大发雷霆,就打算拉上自己来做同谋。侍书心头想,对眼前的人露出轻蔑不屑的眼神:王上,侍书是公主从陈国带来的人,侍书永远只会站在公主的身边。
侍书逃开了,剩津浩站在原地,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冷静下来,侍书也发现了,无论自己答不答应,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会把这件事瞒着公主。
那一刻她真是恨死津浩了。
你说什么?嘉柔皱着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好像笑容就能将事实扭转:侍书,你是在跟我说笑吧?
侍书咚一声跪在地上,上半身伏在地板上,头磕在交叠的双手上:诗书不敢拿这件事同公主开玩笑。王上有两个私生女,计划让公主收养她们。
她飞快的讲完,颤颤巍巍的声音,透露出她的心虚。
是,是他,是津浩亲口告诉你的?
是,是他让你来劝我的?所以你也来劝我,侍书,你也来劝我?
嘉柔张开口,连嘶吼都是嘶哑的,迷惑,痛苦,愤怒扭曲了他的面容。她随手抓起身边的茶杯朝侍书扔出去。
黄金镶嵌红宝石的茶盏,扔在地上,打了个转儿停住了.完好无缺。
津浩!你是算准了王迈还在,自己不得不同意!
你算准了,我没了舒儿,不得不接受!
可侍书,可侍书....侍书...
所有的梦想到此为止了。意外的是,她没有哭。
那天起津浩很自觉的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这样的躲避持续了六天之久。
等嘉柔冷静下来,她就明白过来,是自己冤枉侍书了。
公主。嘉柔跪卧在嘉柔的脚边,事已至此,公主是没有退路了。
是啊。连侍书都明白的道理自己还不明白吗?
唯一一丝安慰,是她从侍书口中得知那是在自己嫁过来前出生的孩子。多么可耻的宽慰感,她想。
她很怕自己在侍书面前哭,经历那么多事情,依旧一副无能无助的样子。
六天时间,比六年都还长。让她想起在陈国王宫,无依无靠,仰人鼻息的日子。只是那样的日子,自己仍有星寒的庇护。
她绕着房间不断的走、不停的走,一遍一遍的走,走到双脚失去知觉。
她想起母亲,想起自己也曾恨过她,恨她的委曲求全,恨她不一早下手对付苏青寒;还想起她总想教会自己遇事冷静,别太气盛。
她想活着,思索着如何活,又如何活的有尊严。可同时她也发现问题的关键似乎并不在于怎么做才能获得尊严,而在于尊严不是靠她一人之力就能得到。
这就是,母亲,自己,甚至苏青寒和那群男人最根本的区别。
想通这点后嘉柔决定要将所有的眼泪流在津浩怀里。
她尝试说爱,说委屈,说孤立无援,是用它们来骗人的时候。
谎言,将以同样的方式刺痛说谎者。
柔,我知道,是我的错。
津浩抱着嘉柔,动情之下许诺给嘉柔巨大的荣耀和财富,嘉柔的头靠在津浩的胸前,一时间很难判定这是两败俱伤或是双赢的局面。
在礼仪官的陪同下,在王迈的见证下,两个孩子被带到她跟前,十岁左右的年纪,典型的北郡容貌,腰背僵直,比她还不知所措。
舒儿...若舒儿还活着,是不是有跟她们相似的眉眼;她们记得自己的母亲吗;自己,自己能做她们的母亲吗;或者像母亲一样,体贴,温柔的照顾她们,为她们谋划。
她快速的想到自己的母亲温成皇后,想到媺柔的母亲,继而又想到苏星寒,她脑子很乱,他大概会是一个很得女儿喜欢的父亲。
她的思绪被清脆的重叠着的那声母亲拉回现实。
舒儿?她朝两个孩子伸出手,神情恍惚,张口喊出舒儿的名字,另在场所有人动容。
她红着眼眶,手足无措的朝津浩方向望过去,垂下两行泪。
津浩用自己的身子支撑着她,他感觉她的双手冰冷,颤抖着,眼泪是真的,那声舒儿也是真的。舒儿的姐姐们,在她们身上她清晰的看见某一部分的舒儿还活着。
他们需要这两个孩子。津浩之前说,是他们,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除非自己打碎这一切,不做北郡王后,也回不去继续做陈国公主...可舒儿不会回来了,而津浩还会有新的王后,自己不一定能像母亲一样绝处逢生。
这就是眼前的她的处境。
她靠在津浩胸前,心中无情无爱,北郡帝服在她眼里第一次有这样清晰的轮廓:黑色如墨,金线游走...她喉咙有丝腥甜,终究一日让他们试试这般滋味好了。
她想。跪下去的膝盖,不敢直视的眼睛,嫁不了的所爱之人,失去了自己孩子,又成为别人孩子的母亲...
她牙齿打架着说出这几个字“让她们都起,起来吧”
无论如何别回头,往前走!
事后六朵陪她散步。雨后初晴,阳光实在刺眼,天空有一片厚厚的云朵,慢慢的移动着,追在太阳后头。
她步子迈得慢腾腾的,身上实在没有力气。一场无名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