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到了皇上面前。
自己头疼的厉害,半个多月连床都下不得,却不得不在奉诏进宫谢罪。
自己同那个野地里的,不知谁的种道歉!
恨把自己吞没了,自己就变成了恨。或许有乱七八糟的药丸的作用,补身的,养神的...驸马总说是为自己好。恨指挥自己如同指挥牵线木偶。收割完毕后,恨将自己的躯体,丢在土里。躺在地上的时候,自己仰望着夜空,眼底的夜空第一次不是黑色的,自己从来没有发现,那样静谧的安静的蓝色。
媺柔缓缓的合上眼皮,等到再睁开时,跟前站着王迈。
媺柔越看越觉得他不是当年那个人,不是当年的王迈。
可她心底没有丝毫或惋惜或感慨的情绪。
时间是怎么过的,改变是怎么发生的。媺柔想起了苏星寒。舅舅。她想。
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喜欢上王迈的感觉了。爱会消失的吧?她想。是的,爱是会消失的。
不管你做没做过,你都不可以承认。听见没有,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承认知道吗?.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事情是有害于他的利益了,他就冲动到不顾仪态,高扬的音调像一把破锣,发出的声音实在刺耳。
他在慌张什么?自己以前又喜欢他什么?
她抬了抬头,斜着身子靠在床边,定定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呀!她想,自己第一次被这双眼睛看见时是多么激动啊!火蚂蚁沿着手臂的皮肤,爬到胸口,爬到腹部,感觉到腹腔收紧。前所未有。
自己第一次有明确的目的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嫁给他!
也只能靠回忆了,回忆是香甜的但也是散的,咬一口掉了一地的渣。
一幅画停笔在新婚当夜,他掀开自己盖头,露出哀怨眼神的那一刻。
可是,是我做的,真是我做的。媺柔竟有些认真的在解释这个事情,对于王迈想要自己否认充满了不认同。
不是你做的!王迈像一头熊一样朝媺柔咆哮。
也不要吼。最后了,我们在一起,对我再温柔一些吧。她想着,把一直扣在一起的双手松掉。
姐姐。
服药后昏睡过去的嘉柔身体猛的被扯了一下,她猛的翻身起来,睁大双眼。眼中的惊惶无措在发现津浩守在自己身边时立刻安定下来。
她身子朝津浩靠过去,渐渐又能呼吸了。
还好吗?
她点点头。下意识的去摸肚子,低头瞧见肚子隆起的饱满的形状,像小山一样。
别担心。太医看过,孩子没事。
她感觉到一阵轻松,咧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津浩用手背替她把眼泪擦掉。
别哭,好吗?我在。
他眉头紧锁,嘴唇绷得很紧,是嘉柔从未见过的模样。他这个人,做事儿横冲直撞的,急于动作,从不肯认真想想;自己瞧不上他眼界小,不顾后果,树敌无数,将路走窄了...也恨过他让自己没了舒儿,让自己去做别人的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老了,鬓角发白,脸被北郡的风沙吹得像粗石砺一样,摸上去割手...
四周多么安静啊,安静得能听见津浩一呼一吸和自己的一呼一吸,沉重的与轻巧的,彼此作伴。
你哥哥刚才来看过你。那个疯女人已经收监了。
那个女人,应该直接车裂!
嘉柔感觉背脊被尖刀刺穿,猛烈的撞击感和刺痛感迅速在全身开。
你说的是谁?
就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嘉柔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她又瞧见媺柔了。所以不是梦,大火里头和自己对面站着的。真的是她。
那张脸。
很多个凉爽的夏夜,她们两姐妹坐在石阶上看星星。媺柔红色的石榴裙像是炎炎夏日的尾巴一样铺在石阶上。
在自己的眼里,她的美远在她母亲,她舅舅之上。美得让世间上一切安稳的变的岌岌可危。
不,不是她。她说,声音很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姐姐。私底下她会这样叫自己。会问自己梳什么发型,配什么颜色的衣裳更好看。她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姐姐。连这两个字都被她说的麦芽糖般甜腻,黏在她小小的象牙白的齿间。
直到遇到王迈,她才第一次尝到什么事情挂在心头那百转千回的滋味。
到现在嘉柔也确定自己知道她的一声姐姐意味着什么。
不是她,不是媺柔。她又说了一遍,说的坚定大声,这回是说给众人听的。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奇怪。
姐姐。姐姐。
自己不愿意承认她是自己姐姐。她凭什么做自己姐姐。
昆虫此起彼伏的歌唱声里同自己坐在石阶上看星星的人。姐姐。
自己总试图用美貌,伶俐,乖巧去与她的娴静智慧冷静果敢拼个高下的人;总不够,父皇的爱,母亲的爱,甚至所有人的爱都不够。她总是那样高高在上。
这世上的不如意,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她记得她威胁自己的话。
她认真的怀疑自己对王迈的热烈追求中,多少有她当日这句的推波助澜。
她这个人,或这句话,或者两者都有。
王迈双眼都红了。她们有过的缱绻时刻,她们彼此的做戏时刻,又涌上心头。媺柔的防御自尊都卸掉了,对他又生出些怜爱,会觉得他们都一样可怜。
别担心,好吗?她还试图安慰他,这让她自己都感觉奇怪,自己在混乱不堪的人竟能一直有耐性守护他?
柔柔。
别再这样叫我了。她心头这样想,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声。
王迈把她拉向自己怀里,按住她的后脑勺,她的额头贴在王迈的额头上。
长久以来她都有一个疑问,就在方才这个疑问都还在她脑袋里一闪而过:若每个人都有命运,那自己的命运又在饿何处。她感觉自己一直像只无头苍蝇,永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