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
陆信珍按照弟弟提供的消息早早来到教室。老年大学英语课在周二和周日上午,教课的老师是北方人,可以跟着他在英语课上学普通话。
校园里铃声响起,来上课的阿婶和阿叔吵吵嚷嚷陆续走进课室。陆信珍从中间一排挪到后门口坐着。
门外走进一个高大身影,她不经意一瞥,眼睛瞪得铜铃似的。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相过一次亲到哪里都能遇见这个人呢?
“叔叔阿姨好,这学期的英语课由我来负责。我姓张,你们可以叫我William。”
张施英风风火火走进教室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
“哎呀,靓仔,啲番文以后你嚟教啦?(以后英文你来教啦?)”来了个帅哥教英语,阿婶们笑得合不拢嘴。
“系呀。”张施英回答。
c大医学院和附近社区有公益项目合作,平时会派老师们去社区老年大学兼职教课。张施英的同事就是被分派到教英语,但这学期他去外地交流,所以只能请张施英暂为代课。
老年人普遍英语基础薄弱,用的教材也是最简单实用的新概念。据同事说上课任务很简单,无非就是把书从头到尾念一遍然后再答疑就行了,对张施英这种从小在国外念书的海归精英简直小菜一碟。
“好喽,有靓仔!”
张施英让他们把课文读了一遍然后又做了游戏记单词。
“有冇人知aunt乜意思啊?”(有人知道aunt是什么意思吗?)
“埋就系aun-ti-喽!”(就是阿姨的意思喽!)
“咁repeat叻?”(那repeat呢?)
底下没有人回答。
张施英又问一遍。
这次有位老奶奶咕哝了一句,但是他没听懂。奶奶见他一脸疑惑,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捂着嘴呵呵笑。
“仲有边个识答?”他看向台下提问有谁会回答,余光扫到角落里一个身影。
从上课进来的时候那人就一直把书立在脑袋前一动不动。开始张施英还以为是哪个学生进错教室但转念一想那人立起来的书不也是新概念吗?
“姐姐,你识唔识答啊?”他朝角落走去,最终站定在那人桌前。
阴影笼罩,书下埋着的头一点点抬起,陆信珍挠挠脖子抬眼望着他不说话。
“这么巧?”
是啊,怎么这么巧。
课还是要继续上,张施英直接将她拉起,“帮个忙。”
“请个助手帮我。”
“好喽,有靓女!”阿叔们笑容绽放。
“能帮我问问那个奶奶说什么?”张施英将陆信珍带上讲台,指指刚才那位老奶奶在她耳边说。
陆信珍揉揉耳朵,用潮汕话和奶奶交流。几句之后她转头说:“奶奶说答案是重复。”
“答对了。”张施英在黑板上写下答案,转身对奶奶说:“Excellent!”
大家鼓掌,一片喧闹中,张施英对上陆信珍的眼睛,也对她悄声说:“Excellent!”
玻璃杯的清茶微微晃动,陆信珍瞥过头盯着一旁,阳光照进教室将澄澈的茶汤映得好红好红。
下课铃响,她逃命似的奔出教室。
“信珍,陆信珍!”
张施英来不及叫住,撇下书去追,最后抄近路才将人拦住。
“你还需要见我几次才会不尴尬?”他气喘吁吁问。
陆信珍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因为张贤余的关系吗?”张施英一眨不眨看着对面死不抬头的人说,“如果你还喜欢他,我去跟他讲。据我所知那小子没交女朋友。”
“不要!”事情过了就过了。
陆信珍摇头,况且她现在也不喜欢张贤余。
“那,能不能不躲着我呀?”张施英微微压低身子对上信珍的眼睛问。
她点点头然后觉得不对又摇头,到后来自己都乱了,我呀我的解释了半天被打断,“陪我回去拿书好吗?”
陆信珍点头。
两人沿着小路返回,张施英问她:“为什么会来上英语课?”
陆信珍连说带比划把信嘉的那套歪理跟他说了一遍。
“真的有用吗?”她半信半疑询问。
“嗯——有点道理。那周二的时候你还会来吗?”
“要开店。”陆信珍找借口,“没空。”
原来的老师不在,她也没办法学普通话,过来也没什么用。
“其实学英语也可以纠正一些发音问题。这些叔叔婶婶和你的基础差不多,交流起来也不会有压力。”张施英劝她。
陆信珍挠了挠后脑勺,也没直接拒绝,婉转回答:“有空的话我就过来。”
“嗯!”张施英微笑,在校门口与她道别。
*
晚上收铺回家,陆信珍刚迈出浴室就被弟弟拦住。“姊,怎么样?”
“鲁但米盖?”
“说普通话啦!”
“你说什么?”
“学习呀,听课怎么样?”陆信嘉推推她。
信珍想起白天遇见张施英,还是决定不讲了,被陆信嘉知道又要在旁边起哄。
“你讲的都不准,我自己读报纸更好。”
陆信嘉撇嘴,“那你就慢慢学吧,学到七老八十也学不会。”说完朝她做个鬼脸便去客厅看电视。
陆信珍心里不忿,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学到七老八十?头发还在滴水,她拿毛巾擦了擦转身回房。
临睡前,陆信珍躺在床上刷手机。“咬筷子读报纸真的有用吗?”
翻了几条视频都在介绍这个方法。她家筷子多的是,随便拿一根去哪里都能练。比起用什么学英语练普通话要方便多了。
陆信珍退出搜索,推荐页面推给她一条自己直播时说话的片段。她捂着额头赶紧滑走,半晌想了想又划回来找虐去翻看评论。
不出意料,全都是笑话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