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伏兔把神威逮走了,带了一支十人的小队,要去和春雨在这里的合作组织——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要听了一耳朵的朝比看根本是压迫对象——聊一聊关于他们最近供货量不足的关系。
朝比跟着剩下的夜兔们往飞船的方向走。
盘旋在星球上的气流逐渐变得狂躁起来,风速从零到七只花五秒,撕扯得朝比的披风猎猎作响。
朝比撩开挡到眼前的浓绿色长发,顿了顿,突然伸手抓过一旁兢兢业业捧着她鸟毛袋子的黑犬。
“喂。”她问,“我头发颜色是不是变深了?”
“哎?”黑犬茫然了几秒,仔细看她两眼,“就算你问我这种问题……啊。”
他和朝比对上目光。
“……眼睛的颜色,好像变浅了。”他不确定地说,“感觉大姐你刚来的时候眼睛更红一点,像血一样很可怕……”
“可怕吗?”朝比和他对视,露出多少有点茫然的神情,“我还没打过神威以外的团员吧?”
“……那个,会打团长已经够可怕了。”
“唔,好吧。”朝比松开他,捻过自己发尾,“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不会真的是褪色了吧……?我那两年到底干了什么啊……”
风越来越大了。
朝比似有所感,抬起脸。在大地被气流刮擦而过发出的鬼哭般嚎啕中,她窥见第七师团前进方向上的空中,正逐渐覆上一层流霞似的影子。
朝比站定脚步,伸长胳膊又把黑犬抓回来。
“去队伍前面说一声,不想死就别散太远,还有打架的时候分清楚点别把队友打死了。”
她没看黑犬,只是牢牢盯着天空。
“——另外,我的伞给我。”
“噢……噢!”黑犬从背后的两柄伞中取下那把紫色的交到朝比手里。
“去吧。”朝比捏住伞柄,头也不转地吩咐道,自己反而提身先一步掠向了队伍最前端。
等黑犬赶到队伍前传达完朝比的意思时,朝比的身影已经成了夜兔们视线中的一个小点,疾疾扑向不知不觉间已经盖掉小半片天空的彩霞。
“……喂、等等。”一个视力比较好的夜兔指向前方,“那是鸟群吧?而且在向我们飞过来——啊!朝比被围住了!难道是袭击?!”
乘着不断增大的气流,那片斑斓的鸟群迅速接近了,彩色羽毛下骷髅架子似的身躯清晰可见,长长尖锐鸟喙张开,发出嘶哑的长叫。
怪鸟们一只接一只地叫起来,在震耳欲聋的声响里,向第七师团俯冲下去。
……
朝比掐住一只怪鸟的脖颈捏断,伞身横扫,摧枯拉朽般在自己身侧清出一圈空白,然而更多的怪鸟前赴后继扑上来,转瞬又将她淹没了。
“……”朝比烦躁地边屠鸟边抹一把脸上的血,低头看衣服的破口处。
在她为了实验而故意放任没管的伤口中,只有接近胸口、出血量最大的那一处是被体内自主涌动过去的力量给迅速修复的。
然而就算后来主动调取力量治愈了所有伤口,衣服上被琢出的洞也显然不会自我修复,沾着大片的血黏在她身上。
朝比脑海里关于“要不买几件新衣服吧”的念头刚成型,被她一直牢牢踩在脚下的、唯一一只长喙上沾着的不是自己或同胞的血的怪鸟,就恰巧挣扎起来。
它明明在片刻前已经咽气,此刻却像回光返照一样猛然煽动翅膀,把没有防备的朝比掀到一旁,甚至勉力支撑着想从地上站起来。
但在朝比来得及看清它下一步行动之前,蜂拥而上且似乎没什么同伴情谊的怪鸟反而一只两爪地把它踩扁了。
朝比:“………”
这种,又弱又脆,又多又杀不完的鸟。
真、的、好、烦、啊啊啊啊!!!
她终于扣下伞柄上的扳机,随便选了个方向一路突围,放开子弹与拳脚,四处飞溅的血肉羽毛都被旋伞转开,像一台移动的绞肉机,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有机残渣。
如是一阵,似乎连智商不高的怪鸟也懂得了忌惮——当然更可能是她淋了满头满脸的血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个正常猎物了——针对朝比的攻势反而弱下去,震破过一次朝比耳膜的叫声也逐渐稀疏。
在视野里的大地上开始出现一道黑黢黢的狭长裂口时,朝比放慢了步子,吹掉鼻尖上的一片绒羽,左右看看。
“……不知道后面那帮家伙怎……啊。”
她被一只怪鸟从斜后方生猛地直扑在地,跟着又俯冲下两只怪鸟,将她的身形整个掩盖住了。
从怪鸟后方,一块巨岩后的角度看去,怪鸟们背对窥伺者埋下头,脖颈不时移动屈伸,好像在进食。
片刻后,一只怪鸟猛然抬头,长喙叼着一把以奇异角度弯折的雨伞,将它甩飞到不远处的裂谷边。
宛如直立行走的巨型黄眼耗子似的天人,像是目光被那把淋淋漓漓往下淌着血的伞给烫到了一样,连忙缩回巨岩后头,把手里矮胖的某种小型吹奏乐器换只手握住,原先那只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汗。
只是短短片刻的功夫,因为失去声音的引导,群集的怪鸟们就有散去的趋势了。天人两只肉粉色耳朵一动,敏锐地听到第七师团的大部队方向传来隐约几声要不要撤退的争执,过一会甚至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我操我又没说朝比姐死了你打老子干什么”。
这帮……春雨的怪物……
天人又擦擦掌心,重新把乐器用双手捏住,凑到嘴边。
夜兔无法听见的高频声响经过乐器的特殊构造加持,覆盖的范围极广,催动着怪鸟继续群集进攻。
在持续不断的乐响与骨骼血肉破碎的声音中,先是一声突兀的、类似重物坠地破裂一样的响声,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清晰崩裂声,从迟了一拍才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天人脑后响起。
“……啊。”朝比踹断了巨岩的上半截把天人埋了之后才想起来,“忘了问他是谁……死了吗?”
她背对着满地的鸟尸蹲下身,手中握着半截鸟喙,扒拉了一下石堆,遗憾地看到那只大耗子已经翻着白眼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