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为了他心中所谓的‘师父心中最后挂念我’而将我困在此地,而他自己,却只敢称‘恩师’为先生,多讽刺。”左婵抬手抚过他的脸颊,感叹道,“一晃,居然二十一年了……你也不是当年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娃娃了。”
“为什么?”韩溯川失神地问道。
因为他弑师,却让他母亲来守墓?让他从小便只知道自己有个母亲叫“左婵”,却至今才是二十二年人生中头一次相见。
“大概是因为……”左婵笑了一声,“他是真的,心中有愧吧。多说无益,但我能否问一句,此去前路不知,我不愿你前去,亦有许多人不愿你前去,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母亲……天山上,有我心仪之人。我见过五年前她的模样,五年前曼陀罗发生过骚乱,想来那时便是她逃出此地引来的追杀。她本有心离开此地,这次是因我而重返,我不该放她一人在此。”
“或许将命丧在此地?”
“母亲有想过,顾守城若是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呢?”
“我不过在赌罢了,若是无论何种选择都要死,便赌一局有何不可?”
“我也是。若我与她无论如何都会分离,我也想赌一把,不是以这种方式。这样我会不甘心。”韩溯川面上浮出暖意,“她是我承诺过一生一世之人,母亲应当明白。”
左婵抿唇阖目,将铜甲放在韩溯川眼前,转身离开。
茫茫雪地中只余满是遗憾的吁叹。
“一生一世……我如何不懂……”
已是子夜,满月在头顶散发着清冷的光辉,积满雪的空庭院在月光下很是亮堂。空旷的雪地中立着一道人影,背对着韩溯川静静站在那儿不言语,却让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这个时辰还在此处,怎么看,都像是在等他。
果然,那魔头微微侧过身,望着他的目光带着些许藐视的意味。
“我从前知道你父亲蠢,白日里你退走,我还道你与你父亲不同,至少懂得些进退了。”
韩溯川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我要带走她。”
“她是我嫡传的弟子,自小便养在我身边,你说带走就带走?”顾守城挑挑眉,“况且,你带走她,又能如何?”
“便如前辈所言,我带走她,或许也保不了她平安,但是,至少我知道,她不愿意留在这里。既然如此,我不会留她在天山。”
顾守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来了兴致:“她不愿意待在此处,你便想从我手中将人带走?韩三良当年不识时务,你怎么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她父母双亡之时,是我将她带回了天山,教她武功,将她养大。她只是在你问柳山庄待了三年而已,我是她师父,你又算什么?”
“她不管师徒情分也要逃出天山,南下江都,找寻问柳山庄。或许前辈是她师父,但前辈也仅仅只是她师父而已。她不喜欢天山,前辈强留她在天山,不知有何意图?”
“意图啊……”顾守城喟叹,“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奇才,我不将她教成天下第一,于心不安,这个意图,可够?”
“但那并非她的愿望。”韩溯川皱紧眉头,眼底迸出些怒火来,“她承你恩情是真,但你与她过招之时次次杀招,若我真留她在天山,不必等什么凭空出世的天下第一,她便已然死在你手上了!”
“怎的到你口中,我这般冷血无情?”顾守城眼底漫上笑意:“但是……若她不中用,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可惜?”
“她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怎能如此!”
“为何不能?我是臭名昭著真恶人,你们中原武林盟又何尝不是道貌岸然伪君子?”
“你究竟如何才能放过她!”
雪地中的魔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语气亦沉了下去:“韩溯川,你不能仗着阿弦欠你几分恩情,便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若是她因我而受困于你,我倒愿拼死一战!”
顾守城鼓起了掌,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赞赏:“许多年未有人敢挑战我了。你很有勇气,但是,阿弦怎么想的,你又是否知道?”
母亲也好,楚弦也好,皆是为他好!却没有一个人想过他是如何想的!凭什么!
韩溯川心底不甘与愤怒在这一刻全然迸发出来,咬牙喝道:“她也未曾问过我是否愿意!”
“你这情深义重的模样……骗骗小姑娘还行。当初有人比你更深情,但最后又如何?还不是将人一脚踹开,过自己的好日子去了!”顾守城旋即又收起了刚冒出来的怒气,施施然,“不若这般,白日里她替你接了三招,你这回只需接过我一招,还活着,我可以让你见她。她若是愿意跟你走,我不拦,如何?”
韩溯川冷目逼视:“当真?”
顾守城微微一笑:“我最讲信用。”
“好。”
话音刚落,流光出鞘。
月色银辉流转于剑刃之上,温和亦多情,恰如此时这不自量力的年轻人。
顾守城眼底升起些许异样的情绪,不知想起了什么,转瞬化为冰冷的恶意,略一抬手,手指一弹,数十颗水滴缓缓在空中凝结,继而被内力操控着成了一颗颗晶莹透亮的冰珠。
“接吧。”他缓声道。
那数十颗冰珠宛如最坚硬锐利的暗器,直直朝着韩溯川急速攻去,仔细瞧去,每一颗,竟是都冲着周身大穴而去!数十颗,却是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给封死了!
这是真正的杀招!难怪,只需他接一招!
他此刻方才明白,白日里,面前这魔头到底还是看在楚弦的面子上,收了些手,否则,单凭他这一招凝水为冰做暗器的手段,一个照面,便能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掀得人仰马翻!
顾守城一向对中原武林盟虎视眈眈,今日若是真将他们所有人截杀在此地,虽说不至于就此令中原武林盟土崩瓦解,但前来之人多为年轻一代,中原武林盟的未来总是堪忧的。
如此好的机会,他却因楚弦而罢手了。
顾守城可是会弑师之人,韩溯川才不会去相信什么他当真因为楚弦欠着一个恩情,所以愿赌服输将秦可言还回。
那么,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