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
但那时江渺并没有多想。
等候厅的电子显示屏墓上显示了江渺的号码。
一般的心理诊治是可以家属陪伴的,所以李明琮在她进去之前问她,“需要陪吗?”
江渺站起来,正好一个病患走出来,透过门缝,江渺看到的心理医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她本能的有些瑟缩。
李明琮看出了她的反应,跟她说,“我跟你一起去,诊室门口有椅子,我就在那里等你,医生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用紧张,里面的是正规的心理医生,不是心理咨询师,医生很专业。”
江渺那时想——李明琮给她的那份安全感很奇妙。
他很细心,很让她有安全感。
江渺进了诊室的时候,现在都是资料联网,医生已经大体将她的资料翻看了一遍。
医生很温和,面前放着名牌——
柏俊樑。
“你好,江小姐,”柏俊樑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白大褂里面是一件浅色的衬衫。
“你好。”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是房间里有什么让你不舒服吗?”医生温和地问,“是温度,还是环境?如果你喜欢密闭性好一些的房间,我可以将窗帘关上。”
江渺摇摇头,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
李明琮真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她又点点头,医生便起身,将百叶窗帘关上,柏医生甚至贴心地将深色的窗帘也拉上。
时间可能是真的还早,一缕浅薄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落下来,
斜斜地铺在地上,她在哪一缕阳光下,看到漂浮的尘埃粒子,在柏医生拉窗帘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一隅的一棵绿植。
柏医生坐回来问她,“还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东西吗?”
江渺的视线转回来,看到柏医生的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塔,是金属的,黑铜绿色。
“那是什么?”江渺的声音仿佛被收紧,晦涩地问。
“那是文昌塔摆件,在很多地方都有售卖,国内很多景点都有文昌塔,湖南文昌塔,凤凰文昌塔,固原文昌塔……”
江渺松了口气,下意识再回头看,李明琮还在门口坐着。
他的身形挺括,穿着薄外套和黑色的长裤,房间里的光很暗,他的轮廓很深,坐姿挺直,他好像只是单纯坐在那,让她安心的。
江渺确实安心了很多。
“我对这个塔不太舒服,”江渺低声说,“我以前在泰国和缅北……看到过很多这样风格的建筑。”
“好。”柏医生点点头,将文昌塔收起来。
其实泰国缅北的佛塔跟国内的塔楼建风格天差地别,但抬梁和穿斗的架构风格跟我国还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应激患者看到某些相似的点,也是会唤醒痛苦的记忆。
“你还是很很没有安全感?现在还有什么症状?”
“会心悸,失眠,紧张不安,会害怕很多没有发生的事情,会间歇性惊慌失措,”这样的回答对江渺来说并不容易,她努力去形容,“我会在不安的时候有濒死感……比如让我独自一人呆在过分安静的地方,我会心悸,会不安,超过一段时间我会有濒死感……”
柏医生翻看着江渺之前的报告。
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是人生的至暗时刻。
能存活下来就已经不易。
“江小姐,其实治疗,药物是一部分控制,其他的的,我更建议你要从环境和生活上进行改善。”
——很多医生都这样说过。
可是道理她都懂。
江渺脸色发白。
医生让她保持安心的状态,可江渺非常不安,她开始不自觉地寻找让她感到安全的东西——
在家里,她总是要时刻看着手机,再三检查自己设置了紧急呼叫。
她的床上放着一只小羊的玩偶,那是她再回延阳市的时候带回来的,是爸爸以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在家里准备了舒缓的香薰蜡烛,有安抚冷静的作用。
她会起床看着楼下永远热闹的大排档,开窗户听着喧闹,然后一遍遍安慰自己她在中国,非常安全。
可是这里是诊室,这里什么都没有。
柏医生还在询问她是是否感到不适。
江渺的思维开始发散,她开始想到医生收起来的文昌塔,然后画面开始交叠,她想起了炎热的泰国和缅北,想到了窒息一般安静的佛刹佛塔。
人的记忆是非常微妙的,一旦打开了一个角,画面、味道……都会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脑海,让噩梦鲜活起来。
她甚至想到了那个男人,常年一身黑,黑色的线衫,黑色的长裤,黑色的风衣,不经意露出的手腕上盘着一些纹身,他的手里常年绕着一串佛珠,是极致的压迫感。
江渺本能地开始惧怕,即便是诊室里开着空调暖风,还是止不住地发冷,不安袭上心头,断续的画面仿佛锋利的碎片,在她的脑海中一遍遍闪回穿梭。
江渺的手放在腿上,不自觉地揪紧了裤子,因为用力,指尖开始泛白。
窒息感像潮水,压迫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江渺条件反射地抽回手,那只手却拉住了她。
江渺清醒,偏头一看,李明琮坐在了她的身旁,他宽厚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收拢,“别怕,你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