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大学,不然还能哪,”李明琮说,“我们那专业都没几个女的。”
“你家在春新?”
“嗯,跟你家延阳不远,开车也就一个来小时,春新还挺多玩的……那边过年一直有庙会,有皮影和唱戏的,都在一个庙里,我小时候常去,挺有年味的。”
春新和延阳都是内陆城市,都也算得上是文化古城,估计习俗也没什么差距。
“我们那也有,以前小时候,我爸妈每天早上都带着我和凛凛去拜年,一圈儿拜完,就中午了,我们那也有个寺庙,我妈带我和凛凛去买吃的,对面有个麦当劳,再走两步就是肯德基,我和凛凛每次都因为吃什么吵很久,因为凛凛每次都攒麦当劳的餐券,我攒肯德基的。”
江渺难得说起了以前的往事,痛了太久,再说出来也仍旧心酸。
现在也没有凛凛的消息。
也没有父母的消息。
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回来过,张警官之前带她回来,结果父母的房子是被抵押的状态,为了寻找两个女儿,几乎掏空了家底。
每一个在这条路上寻找孩子的父母都是如此。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总得继续找。
可这世界这么大。
“会有消息的。”
李明琮不知如何宽慰,言语过于苍白。
“嗯,我也才二十多岁,总能等到的吧。”
——也像在宽慰自己。
两人胡乱的聊了几句,话题闲散。
大多都是李明琮引着江渺去说。
江渺一直话不多,耐不住李明琮会带话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从学校到了小提琴上。
江渺就安静了。
“我就是觉得,我没梦想了,也没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了,”江渺扯扯嘴角,“我都忘了,小提琴拿在手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接下来的日子……”
“……”
“也就是一边工作着,一边等我爸爸妈妈,还有凛凛的消息。虽然我知道很渺茫,但人这辈子,也就这么个盼头了,我总得有一个吧,你说对吧,李明琮。”
李明琮想开个玩笑调整调整气氛,但江渺的视线垂下来,原本带笑的嘴角也慢慢绷直,似乎,逗不笑了。
李明琮也稍稍敛敛神色,佯装玩笑话,“你年纪轻轻挺老成。”
江渺没接。
“得了,你睡会吧,渴了后面有水自己拿,我们出发的时候我还买了瓶橙汁,喝点甜的心情也好。”
“行。”
江渺靠着椅子合上眼。
车玻璃上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江渺怕自己胡思乱想,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听歌。
她的网易云歌单都是跟着日推来的,现在大数据挺厉害,她有一阵子总喜欢听一些安静的音乐,于是网易云的日推越来越安静抑郁,真不愧应了网上的说词,成了“网抑云”。
她歌单里最多的,还是一支英国的小众男子乐队。
Aquilo。
声音很慢,歌大多空灵安静。
她点开音乐,恰好放到那首《so close to magic》。
前面是很轻柔的琴声。
低沉的男声在慢慢地唱——
我是如何走过这段旅程,
如此艰难而漫长,
陈旧的记忆逐渐抽离遗忘
此刻,我仿佛接近了魔法的世界,
如果不能抓住这段时光,
就把它烙在脑海中
……
江渺轻轻睁开眼睛,伸手抹了抹玻璃上的雾气。
然后车窗的一小截,模糊的映出了李明琮的侧脸。
他今天就穿了个灰色的低领毛衣,外面一件黑色的运动夹克,拉链拉了一半。
他的头发短,侧脸的线条分外流畅立体。
他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很不一样,很独特。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抓住这段时光,可至少,她会把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刻在脑海中,李明琮,大概就是最特殊的那个。
“听得什么歌?”李明琮觉察到她没睡着,问她,“能给我听听不,我看看咱俩有没有代沟?”
“听的英文歌。”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文盲,还能听不懂英文歌。”
“我怕你听了犯困,开车还是注意安全吧。”
“那也行,”李明琮好像不介意,自顾自说,“我听周杰伦,张震岳……张震岳我听得多。”
说着,李明琮还真给她哼几句,“逝去的过往就别再回头望,逝去的过往……”
他唱歌还挺标准。
江渺被他逗笑了。
李明琮瞅她一眼,唱完开头,继续唱后面,“身上背着行囊,打算随便乱晃……后面记不住了。”
江渺一笑,不再理他,但打开手机搜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哪首歌,从百度里搜歌词,蹦出来了关联,迷途羔羊。
江渺点开播放,把声音调小一点,李明琮一边开车一边哼哼。
江渺莫名笑了笑,闭上眼,莫名想到李明琮唱歌的样子,他大概是太板正了,唱歌有种违和的气质。
但江渺莫名其妙思维发散。
想到她们老家那儿,说是一直有种流行的趋势,对“体制内女婿”特热衷。
她也是打小被家里的闲谈灌输什么——
“找对象啊,还得找体/制内的,什么医生,警察,老师,公务员,对吧,这就是稳固。”
江渺无言失笑。
她大概知道李明琮身上那点儿独特的气质是哪来的了。
他有一种很靠得住的安全感。
很稳实的安全感。
像是可以安心依赖的港湾。
她也莫名想到,要是把李明琮带回去,那饭桌上的人都得和他当场拜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