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转变实在出乎午思的意料之外。她生怕自己那番话触了他的霉头,赶忙转而道:“我看太子殿下待大人甚好,你们俩的关系,倒是和先帝与龚尚书颇为相似。”有意把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上面引。
龚尚书是龚相的父亲,虽也入了阁,却并未官至首辅。因此大家称起父子二人时,便以龚尚书和龚相相称。
龚尚书出身书香世家,因着满门清贵,龚尚书年少被先帝的父亲也就是先祖皇帝看中,放到先帝身边做伴读。
这也是龚家真正开始手握重权的起源。之后的数十年,龚家广收门生,又通过联姻等种种手段,笼络朝中诸臣。现下各地总督巡抚等封疆大吏,竟有大半和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开国四家以及新贵武将的子弟,即便官至陆路提督水师提督,也要受其掣肘苦不堪言。
午思曾听人略略谈起过,现下便提了一句太子和方峦进,又暗自观察方峦进神色。
左少卿大人一改先前片刻的神色转变,闻言大惊,差点跌坐地上:“可别说我啊。我家和龚家完全不一样。自从我被选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后,我爹就主动外派出京了!”
这些年,京城里偌大的方府,也只有方峦进一个主子镇守着,其余家人都跟在方巡抚身边。
午思倒是不知道这些。她正想借了这个由头多问问龚家事儿,谁知方峦进话锋一转却是说起了旁的。
“再说了,我与太子殿下也不全然那般。”方峦进道:“先帝只有龚尚书一个伴读而已,自然十分亲近。但是太子殿下除了我这个文伴读外,还有个武伴读。”
这事儿午思倒是头一回听说,大感好奇:“那另外一个伴读是谁?”
“不知道。”方峦进轻摇头:“我只知是安国公府上孙辈的,到底是哪个孙儿我不太清楚,宫里和范家对此都瞒得很紧。太子这些年每个月都要去范府小住几日,就是为了跟着范老将军学武。”
午思愣住:“范家?”前段时间被灭门的范家?
这些年来,龚相再怎么手眼通天,也自始至终未能深入到开国四家。即便是他主动想要联姻,四家男丁也从来不娶龚家女,女儿不嫁龚家人,旁支亦是不成。
江、范、傅、于四家祖上跟着开国太祖皇帝征战八方,立下汗马功劳。太祖皇帝赐了四家丹书铁券,分别封为镇国公、安国公、卫国公和护国公,世袭罔替。这四家里,但凡有子孙活着,都可以承袭爵位连绵不绝延续祖辈无限风光。偏偏四家里人丁都不兴旺,又有两家相隔多年相继遭遇不测,如今仅存傅、于两家尚还撑着大恒江山的半边天。
午思没料到之前遭难的范家老国公爷,竟是太子的武师父。
提到范家,午思忽然想到了十年前江家出事。那案子好像是龚相查的,毕竟那时先帝对他极其信任,最后剿灭了百余流寇山贼全部砍头完事。
“可皇上对龚家也太好了些。”午思忍不住喃喃。她说的是德熙帝,把话题绕到了现在。
“一开始倒也没有这般。”方峦进斟酌着字句:“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就把内阁次辅治了罪,又把户部左侍郎和兵部右侍郎换了人。不止其他京官多升谪,各地官员也有一番更替。”
彼时次辅兼户部尚书是龚相亲家,那两个侍郎是龚相父亲龚尚书的学生,当年他们考中进士时的主考官便是龚尚书。虽这二位还没入阁,但次辅年纪大了有意告老还乡,另一位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久病不得医眼看着身体不行了。龚相有意提拔他俩稍后入阁。原本就有大学士兼六部尚书的传统,不出意外的话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结果皇上和太子这般动作后,户部和兵部剩下的那两位侍郎顺利擢升,反倒捡漏顶了内阁的两个缺。偏这二人分属范家和于家派系,气得龚相足足一个月称病没上朝。
不过他是首辅,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在不上朝的那段日子里,反手就把陕甘总督和直隶总督拉下马,换成了他的人。又顺手将养子推上了刑部右侍郎的位置。
“当时手段铁血闹了不少事情。不过,今年年后好似忽然就停了下来。”说到这儿方峦进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亲王的出世有关系。你也看到了皇上多宠爱明贵妃和她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就封了亲王。”
他顿了顿:“但我仔细想想,又感觉不像是因为这个。”
方峦进总觉得过年期间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使得一些事情忽然停住。皇家和龚家好似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端看谁先动手的模样。
但是之后两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午思思索着道:“那前段时间范家忽然出事,会不会把这种平衡打破了?”范家对皇家来说不同于旁人。满门被屠更是令人发指的可怖可恨之事。
能够把绵延数代的世家将门给灭了,绝不是等闲之辈所能做到的。万一,她是想万一这个事情和龚家有什么牵连的话,也不知道近日会发生些什么。
皇上和太子再怎么不和,也不会对范家的事情视而不见。
“或许吧。”方峦进的眼神中透着不解和哀戚:“但这几句你可千万别在东宫提。自范家出事,太子殿下已经万分懊悔,皇上也难过得多日都没出门更别提早朝。”方峦进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打了颤,显然是想到当时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我从没见过太子那样愤怒。”
午思讶然。此般说辞又和小魏子当时讲的不一样。当时小魏子说的是皇上病了,而左少卿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因为没有处置龚家而愧对范家,故而闭门不出。
若方峦进说的是事实,那便是没有她刺杀导致帝王受惊病倒一事?这也不对。若她没有行刺,又为何出现在皇宫?
午思想知道龚家和皇家还有没有其他没摆到明面上的恩怨。
方峦进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最后被小午子那灼灼目光盯得忍耐不住,凑过来小声说:“其实那事儿我知道得不太确切,听人说起过一二。你,知道善亲王吧?”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哪里听过。午思想要回忆却头痛欲裂,只能轻轻摇头。
“善亲王是先祖皇帝的胞弟,而且那一代就他们兄弟二人。”方峦进左右看着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