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许是不知她来历,但封淮知道。
只为了救个刺客而已,即便这刺客有可能会帮忙除去太子,但这般兴师动众也为免太过了些。且耗费那许多的人力物力,更是得不偿失。
谢过封淮后,午思闲闲地坐在树荫下,静静沉思。宫女们如今时间松快,上次嗑瓜子的小宫女瞥见午公公在这儿,就拿了两杯茶来与他同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午思慢慢收回心神,见小宫女与小魏子不甚熟悉便扯了些旁的。闲聊间,午思无意间往旁边看了几眼,却见芳姑姑恰从外头入了院子。不知是否被太阳晒狠了,芳姑姑面颊绯红,原本稍有点姿色的模样现在愈发好看了些。
午思偷偷瞧了好几眼,状似无意地问小宫女:“平日咱们御膳房伺候的,会常往坤华宫去吗?这几日又如何?”
事关明贵妃的地盘,小宫女警惕起来:“你问这做什么。”
“方大人查案要我大致能问的人都问一下,咱们御膳房这边也不能幸免,总得走个过场。”午思摆出无奈的模样摊摊手:“上头下了命令,我好歹得做好了不是。”
之前午思依着命令去过御膳房地窖查探,这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现在听他这般说,小宫女放下心来,依着实际情况道:“明贵妃要我们送去的东西,我们送去。不让我们送去的,她宫里会来人取。最近几日出了那么大事情,她就再没让我们去送过了,都是她宫里的人来拿,又或者是她那边的小厨房自己做。”
这与午思了解的情况完全一致。她又追问:“那像是顾公公或者芳姑姑这样在御膳房说得上话的,可有送东西去坤华宫?”
“自然没有。”小宫女一心想帮着御膳房众人洗脱嫌疑,十分笃定地按照实际情况道:“现在那边可是个事儿窝,我们都不乐意去,他们又怎会乐意?芳姑姑刚才午膳时候还说过,她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丝毫都不沾边呢。”
午思悄悄望向芳姑姑,紧盯着她上衣衣角处挂着的一小块紫色花瓣,兀自沉吟。为什么芳姑姑身上蹭到了水葫芦?既然她没去过,那定然是坤华宫里的某人刚刚与她见过面,且那个人身上会沾到此物。
既然如此,芳姑姑会不会是凶手?或者是帮凶?看她身材高挑,若是穿了云萍的衣裳假扮云萍,确能有几分相似。
午思不动声色地思量着这件事,与小宫女继续闲聊。又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梁玉匆匆而来。他在院中快速扫视,视线定在小午子身上急急催促:“走,你即刻跟我去东宫一趟。”
他这话说得突如其来,午思一下子没转过弯:“去东宫?为什么。”那儿不是正忙着?她个外人去了岂不添乱。
“见太子殿下。”梁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得没头没脑,笑着作解释:“殿下现在咳得轻些了,有些话想与你说,恰好现在有空,我们这便去罢。”
若不是仁昭宫偶尔遇到,午思还不晓得之前太子的咳疾是作出的假象。她着实想不通,前一天太子还故意摆出那副模样显然不愿见她,为何此刻又特意召见。
难道是她的刺客身份暴露了?应当不至于。难道说皇上密旨被暴露?也不会,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做事肯定比她还更缜密。那是为何?种种猜测下,午思摸不准对方的意图。前路未卜,不免心中惴惴。这种情绪引起身体不适,刻意压抑翻涌的思绪反而会让内里伤口钝痛,她索性让这不安扩张扩大,表现得惶恐起来,走路都带了三分迟疑拖沓。
梁玉见状觉得好笑:“你怕见殿下?”
“是。”午思大大方方承认。因着那位可能正是指使她刺杀的幕后之人,再因着皇上给的密旨,她还真不想面对他。
梁玉宽慰道:“你做事努力认真,殿下不会为难你的,放心就是。”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午思已经大概摸准了梁玉的脾性。现下梁玉心情颇佳,她半真半假地试探:“听闻太子殿下脾气不甚好,我唯恐说错话惹了他不高兴。梁公公可否教我几句,等会如何应对才是?”
“什么算好?什么算坏?”梁玉听得有趣,知封淮的这个小徒弟年岁不大且刚入宫,便存了些提点的心思:“殿下赏罚分明,不曾苛待有功之人,不曾放过宵小之辈,明事理顾大局,哪里不好了?你别听人瞎说。”
想想小午子最近在坤华宫待得最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明贵妃身边的人自然不会说殿下半个字儿的好话,你别信就是。”
午思心底暗沉。她最怕太子是个好人,倘若他没甚错处,那她刺杀他岂不是灭了天地良心?可若不杀他,她如何逃出这令人压抑的高高宫墙?心情复杂至极,她嗫喏着:“我看你们一个个见了他都怕得很,便想他不太好相处。”
这次梁玉仔细想了片刻,方道:“并非是完全的惧怕。敬他品行,尊他身份,畏惧他的本事,兼而有之。”
午思斟酌半晌,最终幽幽叹了口气。
古朴的东宫静寂依旧。偌大的树冠遮去了阳光大半的炽烈,更添安宁与祥和。
午思知道此处暗流涌动远不似表面上这么平静。心思百转千回着,她垂眸敛目进入室内。屋中没有燃香,只茶韵缭绕。偷眼看去,四周没了帐幔遮蔽,倒比之前来的时候更为敞亮。
“殿下,人带到了。”梁玉收去嬉笑只余恭敬。
里头端坐着的人一言不发。
午思按照梁玉来路上的叮嘱,在这个时候方才上前行礼问安,又趁着这个机会偷眼去看。
太子正在品茶。最惹眼的是,他左手腕间戴桃木手串,桃木雕作圆球状,大小不一颇为粗糙。举手投足间,珠串隐现金光。仔细去辨,才发现这些木质圆珠竟是用十数根拧在一起的金线串起。
午思瞧得稀奇。这串珠子的线居然比珠子还要昂贵许多。也不知道那些木珠是谁做的,太糙了,实在不衬太子的尊贵地位。
快速悄悄观察后她恭敬垂首而立。里面的太子依旧没甚反应。满室安静中,只听得茶盖轻拂茶末时偶尔擦到茶盏时候的细微声。
所有人都提着心静候,午思亦是如此。这般状况下,想到男人不带有丝毫情绪的双眸,她收敛心神什么多余动作都无,免得那人再察觉端倪。
过了足足约莫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