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便轻声一笑。
这笑声激得娇翠全身犯冷。谁不知东宫的正副总管手段了得，莫说其他人了，便是东宫诸人也被他们训得服服帖帖？她当即骇得头昏脑涨，不知怎样才好只能不住地磕头，眼里的泪哗哗滴到地上晕开湿润一片：“公公明鉴！奴才、奴才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具体的，总可以说个大体一二。”梁玉声音带着笑意：“不说她见过谁——你没和她同去坤华宫，那她拿回了什么东西、什么吃食，你总略知些吧。”
娇翠宽慰自己，只说东西和吃食的话不算出卖了芳姑姑，也不算出卖了坤华宫那位，忙道：“有、有！她有时候会带回来六角攒盒，比今儿太子殿下赐下的那个要小些，里头吃食却不错。还有一些旧的料子，日久沾了灰尘却上好的布料，啊，还有些素缎！”
素缎？午思心下一惊，忙掩唇轻咳了声。
方峦进扯扯唇角，暗道这小太监也真是的，还怕他忽略这个细节？又赶紧绷紧了声音冷冷道：“素缎？她拿那些缎子能作甚。”
“做帕子啊。”娇翠这个时候急于邀功，除去不说人名外其他的都忙不迭供出来：“因着没有纹样，姑姑思量着做成帕子不会引人注意，就剪裁成小块锁了边当帕子使。”生怕官爷不相信，她忙说：“那料子很舒适，暑日里擦汗凉快又清爽，很好用的。姑姑还给了奴才一个。”
梁玉便道：“你可带在身上？”
“带了带了。”娇翠连声说着：“姑姑说最近风声紧，生怕我们住处会被搜寻，特意把那些好东西都藏了起来。这些帕子她也不想被人搜到，就随身带上，还叮嘱我也随身带着。”说罢她从怀里模半晌掏出了自己仔细藏好之物，双手捧了上来。
因为跪得腿麻，起身的时候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忙稳住身子深深弓腰双手举过头顶，把东西呈在大理寺少卿跟前。
方峦进拿过东西搭眼一瞧，眉毛挑起，侧头又回头地朝着另外二人各看了眼，口中却问：“小魏子出事那晚，芳琳可曾离开过你们的住处？”
娇翠初时还有些犹豫，被呵斥过当即把眼泪吓了回去立刻开口：“有。”她顿了顿才说：“每旬他们都要偷见一两次。那晚正是二人相约之时，芳姑姑便出门去了。”
芳姑姑回来的时候已然半夜，也就是小魏子死时她是在外面的，而且很可能就在坤华宫附近。
对于娇翠咬死不提坤华宫那人是谁，方峦进倒也没有非要逼迫了她去，也没打算动刑逼问。毕竟这小宫女没做甚罪大恶极之事，没必要迫得她在这宫里待不下去。
察觉了左少卿大人的意图后，梁玉便随了他的意思未继续追究。反正以他们的手段，打开了突破口后再查起来就容易许多。不过为了省事，他多问了几句：“你可知芳琳平时和坤华宫哪个粗使宫人走得比较近？”
坤华宫有头有脸的宫人都在坤华宫内有住处，不会住在宫女所太监所。而粗使的那些人，则每天来往于太监所宫女所之间。偏太监所和宫女所挨得近，来来往往十分方便。因此，若芳琳想往上爬和坤华宫某人有暗中联系的话，除去娇翠给的机会外，最好有个粗使宫人帮忙递消息。
娇翠很是认真地回想了会儿，犹豫着说：“芳姑姑也没和谁走得近。不过除去我经常服侍她外，另还有个叫灵云的坤华宫小宫女常过来端茶递水。芳姑姑说看灵云不惯所以支使她做事，因着次数并不甚多，奴才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这样。”
梁玉没料到随口问出这些来，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去记个粗使宫女的名字，对此人没印象，故而问询地朝左少卿大人望过去。
方峦进便笑了。叫灵云的小宫女，他还真有印象。今日盘查的时候，这小宫女持着扫帚还仔细回过话，因她没甚特别的所以只略讲了几句便作罢。如今看来，她却是隐瞒了不少。
临把人放走之前，梁玉不忘叮嘱：“地上的食盒你记得带走。若旁人问起来，你只管说来拿吃食的，旁的一个字儿也不要提。”语毕又笑了声：“若你跟人提起了，我有的是法子知晓。”
东宫副总管的笑容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起的，他越是笑得开心，娇翠越是胆战心惊。她浑身颤颤巍巍地答应了，小心翼翼拾起食盒，晃晃悠悠一步一踉跄地蹒跚而去。
待到她离开甚远，午思好奇之下伸头朝着桌子看过去，才发现那吓人的“惊堂木”是院子里的一块破木头，放置在角落堆积处无人问津。先前方峦进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还当他是在闲逛消食，谁知居然是在寻这种东西。
鉴于之前睡太沉导致晚起，这天晚上她特意拿出被子垫高了枕头，以半坐半卧的姿态睡着。第二天太阳刚照进屋内，她就醒来。迷迷瞪瞪地生怕自己再次睡着，赶紧起床梳洗。
看见他走出屋子，梁玉十分惊愕：“怎的这样早？”还以为得多等会儿。
午思更惊诧：“你那么早就来了，方大人呢？”
“他以为你还得一会儿才起，留下我等你，独自去了坤华宫。”
“大人是要去盘问灵云吧？”午思道：“我也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没敢多睡。方大人可曾找到审问灵云的理由？”
到底是坤华宫做事儿的，偏又今日当值。想要不惊动明贵妃和凶手而从这个粗使宫女口中问出点什么，还真得有个合适的借口，不然很容易打草惊蛇。
梁玉闻言叹息摇头：“方大人刚才走时还没想好，不过他说边走边想，许是现在有了主意也说一定。”
“希望如此。”午思跟着叹气。苹嫔七日大殓，如今七日之期临近，由不得她不紧张。
封淮唤了个小太监端来两笼小笼包、四碟小凉菜和三碗汤粥，并一盘水晶糕一盘卤凉盘，唤了梁玉一起用早膳。
梁玉本是吃过了来的，看封公公邀得诚心，便举箸跟着用了些。
盘碟撤下后，午思正待去寻方峦进，有名宫人穿着东宫服饰匆匆而来，向封淮行礼后，附耳在梁玉跟前低语几句。
梁玉便唤住午永：“我们不必去坤华宫了。那儿丢了东西，明贵妃勒令关闭宫门搜查，现下进不去也出不来。”顿了顿，又忍不住笑起来：“方大人都没能脱身，被困在了那边，想必正在悠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