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意在荣嫔身后落后一步,郦姝飞快扫了一眼手心皱皱巴巴的纸条。
两指来宽的小纸条上写满了蝇头小楷,竟然是依照御花园的花灯悬挂顺序写好的谜底!
上面的字迹虽然清秀,但看得出执笔之人年级并不大。
几乎是在一瞬间,郦姝就想到了一个人。
明明刚才还能一直保持镇静,可现下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心里没有来地胡思乱想,三皇子虽然年纪小,倒是比那当爹的还要贴心些。
灯火阑珊处,确认郦姝收到小纸条之后,谢琰才从花丛中窸窸窣窣走出,沉默望着郦姝披着狐裘的纤细背影和曳地的红罗裙裾。
只觉二人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近,反而更远了些。
谢徇心想,郦娘娘如果能拔得头筹,父皇也会开心的吧。
他希望郦姝能在宫中过得更好一些。
纸条的空间有限,谢徇十分聪明地选择了最难的一片花灯,因此尽管郦姝猜出的灯谜数目不是最多的,依旧拔得了头筹。
谢琰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和郦姝并肩同游,但是看到内侍计算完毕呈上来的名次后,还是觉得面上十分又光,甚至破例许了郦姝一样赏赐。
郦姝还没有从大起大落中回过神来,脸色有些泛白,好在今日妆容比平日精致些,瞧着倒是怎么不明显。
“臣妾…还没想好,能否哪日想好了再找陛下兑现?”
她眼睫微颤,也不知道皇上发现她的欺君之罪后,能否看在今日的情分上饶她一条小命。
谢琰只当她是在撒娇,小小的恃宠而骄让他颇为受用:“准了。”
但谁知没过几日,就有几个大力太监抬着一株树进了钟粹宫,带着厚厚泥土的根茎还是打开了钟粹宫大大门才得以进来。
为首的正式御前的大太监曹海,甩着拂尘笑得一脸褶子:“皇上见娘娘这钟粹宫中有些空旷,又夸赞娘娘蕙质兰心,特地赐下了这株玉兰树。”
“奴才特地挑了一株已经正值盛年的树,只需要栽上之后悉心照顾,今年春里娘娘就能赏花了。”
郦姝指甲一下子深深陷入掌心,新染的凤仙花汁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鲜红的月牙儿,看起来就像是刺破了的掌心在流血一样。
谢琰以玉兰喻自己,殊不知她其实是来自扬州的一株红药,从来就与高洁淡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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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过后,谢琰再度恢复了上朝的日常,上书房里也重新传出琅琅书声。
“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不会那么干。”
楚云逸冷不丁开口道。
谢徇眉头一皱,看向这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伴读。
楚云逸翘着二郎腿,把谢徇的书翻得哗啦啦响,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手写注释来。
“二皇子的那份课业,是你的吧?”
被谢琰夸过之后,谢行就连来上书房都是横着走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谢徇看他的目光中多了丝警惕。
楚云逸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伴读,但实际上二人平时并不怎么说话,完全不像其他皇子或者王府世子一样与自己的伴读守望相助。
楚云逸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态:“因为,我也经历过啊。”
他在家里是庶子,还是公主府的庶子。
身份自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公主府的小郡王仗着身份,没少打压在学堂中比自己优秀的庶弟。
久而久之,楚云逸就变成了公主府人尽皆知的草包。
在宫中有意给二三皇子挑选伴读的时候,他又自告奋勇顶了小郡王的缺,替他入宫给谢徇当了伴读,才好不容易得了口喘气的机会。
“就凭二皇子在上书房的那份表现,就算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是怎么回事。”想到什么,楚云逸又毫不客气地补充了一句。
再度对上那双懒洋洋的狐狸眼,谢徇瞬间了然。
“你是装的?”
“刚开始确实是,现在不是了。”楚云逸打了个哈欠趴到书桌上,“我困了,想要睡一会儿。”
“上课不用叫我。”
谢徇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笔杆,凤眼半垂,眉飞入鬓,线条流畅的侧脸在日影下半明半晦,生出一种与年龄不符合的深沉来。
确实是自己当局者迷了。
但是到了上课的时候,谢徇还是将楚云逸晃醒了。
“不是说了不用——”楚云逸一脸不耐。
“你舅舅是不是在禁军中当差?”谢徇黑眸紧紧盯着他。
“别想抵赖,我那日看见他悄悄给你送吃的了。”
想了想,小少年面无表情地威胁道。
上书房规矩严厉,出了用膳的时候,一律不许把瓜果点心带进来。
这回轮到楚云逸警惕地瞪大眼睛了:“你想干什么?”
“你们两个,都上课还在说话!都给老夫出去站着!”
生性古板的老夫子一走进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幅场景。他才不管什么龙子皇孙呢,气呼呼地把人一律赶了出去。
……
结束了一日的折子,谢琰活动活动筋骨打算走一下翻牌子的流程,谁知却没有看到他想找的那一张。
听曹海小心翼翼地说郦贵人病了的时候,他有些诧异:“前些日子不是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但还是命人叫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郦姝看诊:“摆驾,朕去钟粹宫看看她。”
郦姝本是扬州人,不太适应北方的气候,再加上前些日子日子倒春寒,她一不留神就病倒了。
不过是小小的一场风寒,众人都以为郦姝很快就会好转,但没想到她这一病就是缠绵了一个月之久。
郦姝额上敷着一块湿帕子,下颌尖尖,小脸比之前瘦了一圈,黑白分明的杏眼瞧着更加楚楚可怜了。她心里清楚,风寒只是次要的,主要是她心里藏着事儿。
玉兰被移植在了殿前,每当夜里点起蜡烛的时候,婆娑树影印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