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笔墨可以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也可以是这世间最之前的东西,最关键的便在于一个“才”字,要不然,前朝也就不会有洛阳纸贵的说法了。
不够,这些还不够。
扣除掉给郦姝贺生的预算之后,谢徇的手指捻了捻薄了一层银票。
这种隐姓埋名的赚钱之法终究不是长久计,他想着,小康子下回应该能拿回不少钱来,自己可以收几间铺子,再寻摸几个可靠的人……
少年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小扇子似的阴影,谢徇从来都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十分懂得怎么谋划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月末,上书房放旬假的时候。听说谢徇第二日也不必跟随周化腾习武,楚云逸便兴致勃勃地拉了他出来,美名其曰要带他娶一个好地方。
看着楚云逸笑眯眯的桃花眼,谢徇莫名觉得准儿没好事。
但当看清马车停靠在什么地方时,他还是太阳穴突突直跳——
“平康坊?!”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谢徇的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冰霜,要不是看在身边人是自己从小的伴读的份上,他怕自己忍不住给他一拳。
“别急别急!”楚云逸笑得更欢了,一边招呼鸨母,“妈妈,要一间包间,再叫你们这里最会唱曲儿的姑娘来!”
看着一袭红绡薄衫,抱着琵琶的窈窕女子走进包厢的时候,谢徇的脸黑得更厉害了,咬牙道:“楚、云、逸、你最好有正经事。”
抱着琵琶的女子被他吓了一跳,还未开口便怯怯地红了眼圈。
楚云逸脸上笑意更浓,对着女子一抬下巴:“听说你们这儿排了新曲子?给这位公子唱一首!”
轻拢慢捻,樱唇微启,谢徇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歌姬甫一开口就是他写过的一首小令,嗓音软糯,唱词清婉而不颓靡。
他强自镇定,带着羞恼的目光像小刀一样扎向楚云逸:“你怎么知道的——”
楚云逸丝毫不怵,反而语带不满地嚷道:“你刚忘了,你刚开始给人家捉刀代笔的时候还是我牵的线呢!不会是赚了钱就要过河拆桥吧?”
那些想要找人代写文章的人也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他们的活,万一要是写的不好,岂不是人才两亏。而楚云逸从小装纨绔装惯了,借着自己的身份之便替“小言公子”拉了几单生意,之后找上他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谢徇耳根一红,他自知理亏,不情不愿地吐露了实情:“郦嫔娘娘要过生辰了。”然后就像是蚌壳一样闭紧了嘴,任凭楚云逸怎么撬也不吭声了。
为了替郦姝寻一个合心意的生辰礼,他最近手头有些紧,才接了以前一直不愿干的为平康坊作词的活儿。
不过,这种活计谢徇虽然不齿,赚钱确实是十分可观的,那些来听曲儿的客人一个高兴手里的银子就哗啦啦往外撒——这些银子谢徇都是可以拿抽成的。
楚云逸心中遗憾,勉强满足了自己好奇心之后,又开始对着谢徇啧啧赞叹:“你对郦嫔娘娘还真是上心啊,大费周章就为了一份生辰礼——”
谢徇耳边都是他的聒噪声,忍不住端起酒杯往楚云逸面前一怼:“喝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心绪却无端有些烦乱。
不知怎的,那歌姬刚进门时花哨的倒酒手法,他总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能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眠略有不足的缘故,谢徇按着太阳穴微微闭了闭眼,脑海中却飞快闪过几帧破碎的画面,皓腕上叮咚作响的玛瑙银镯,兰花般翘起的尾指,病榻上见到他时红红的眼圈……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