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巷的地势并非是完全平坦的。
总体来说,巷口的地势要高一些,越向巷尾延伸的人家地势越低。
陈嘉莹特地叫人套了一辆普通的蓝布马车,坐在里头居远而望,可以将小寡妇家中的动静看得八九不离十。
目睹着青衫书生从那寡妇家里走出来之后,陈嘉莹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那个人。
他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瑕的陛下。
而且,那书生穿的也是青色的外袍。只见他虽然衣衫整洁,但上面明显有过浆洗和缝补的痕迹,种种迹象一点点安抚着陈嘉莹紧绷的情绪。
她低声吩咐了车夫一句:“走吧,回府。”
马车刚出去两步,她又神使鬼差地一回头,却发现有人翻墙进了轻寡妇的家中。
她下意识想要呼救的声音卡在嗓子中——那个背影她再熟悉不过,是自己在梦中偷偷幻想过无数次的年轻帝王。
车夫被她吓了一跳:“表姑娘,咱们还走不走了?”
陈嘉莹没说话,抱着膝盖呆呆坐在马车上,可直到暮色四合,甜水巷中的人家都陆陆续续点起了灯,那个人仍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渐渐地,昏黄的暮云被更深的颜色代替代替。
稠云布满了浓紫色的天空,一阵风微拂过,碧绿葡萄藤下露出几串米粒大小的葡萄籽。
屋内,几盒颜色不一的胭脂东倒西歪地扔了一地,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柔软的膏体上面都被印了一层重重叠叠的凹痕。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就算是谢徇也不能免俗。
郦姝趴在床.上欲哭无泪,雪白的裸.背上深红混着浅绯,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个摞着一个的篆体的“徇”字。
什么让自己选颜色,最后还不是祸害了好几盒子。
谢徇一条腿跪在床.上,近乎痴迷地用目光舔.舐着自己亲手所作的这幅白雪红梅图。他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立马引起一串细细的战.栗。
雪.肌与冰凉的印章纠.缠了半晌,早就已经敏.感得不行。
郦姝急.喘了一下,手指在床.面上抓出一团褶皱:“谢徇,你够了没有……”
谢徇忍不住手下微微用了些力道,一个印痕就被抹去了半边,晕成一片暧.昧的色泽。
他不满地挑挑眉,总算是发现少了点什么了。
“还差一点。”
谢徇叼起一小块皮肉在唇齿之间辗.转,企图盖下更长久的印章。
……
折.腾到最后,两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胭脂,郦姝的衣裳已经被蹂.躏地不成样子了,她披着谢徇过分宽大的外衣,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我要洗澡。”
住在宫外就是这个不好处,干什么都要自力更生。
谢徇精准地一把捞住了她纤细的脚腕,赪紫的衣摆从莹润白皙的小腿上滑落,露出上面斑驳的红印和隐隐泛着粉色的膝盖。
郦姝难为情地蜷起脚趾,在空中蹬了两下:“放手!”
“我去烧水,保准给你洗得干干净净。”谢徇低头,薄唇在她绷紧的脚背处碰了一下。
现下,一脸餍足的男人就像是只晃着尾巴的大型犬一样,吃饱喝足格外好说话。
“嗯嗯,你赶紧去。”郦姝红着脸将人往外赶,一边飞快收回脚来。
可等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脚,瞬间又炸了毛——原本白皙无暇的脚背上又多了一块红印。
这抹红馥馥的胭脂来自何处,自然不言而喻。
狭小的耳房窗户半支,泄入满室银辉,漫天繁星在如水夜色中轻轻晃动着。
郦姝有些迷糊地眨眨眼,不对呀,星星怎么会晃呢?
直到男子横伸过来的遒劲的臂膀陡然撞碎了平静的水面,她才反应过来晃动的不是星星。
谢徇从郦姝身后拥过来轻吻她的雪颊,宽阔而坚实的胸膛紧紧贴在她背后:“你这里的浴桶也太小了,吞吞跟我回宫好不好……”
郦姝想要开口控诉他,但吐出来的话语却是破碎的:“谁让你口中说、说着要帮我洗,结果自己也挤进来的……”
伴随着她可怜兮兮的哭腔的是晃动得更加厉害的水面,最后漫过桶壁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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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家的幺孙媳小周氏来找郦姝串门的时候,拍了好半天才将门拍开。
她刚想抱怨,就被郦姝开口时沙哑的嗓音给吓了一跳:“你昨儿这是干什么去了?!”
郦姝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那个,昨日我…弟弟来走了一趟,没忍住与他多说了几句,结果今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你家里有金银花没,可以用那个泡水喝。”小周氏没多想,“说起来,还真是好久没见你弟弟来过了,难怪你们昨天聊了那么久。”
“可不是嘛……”闻言,郦姝心虚地声音更加小了。
他最近都是晚上来的,你白日自然看不见了。
为了防止露馅,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周姐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串门了不成?”小周氏嗔了她一眼,挽着她亲亲热热往屋里走,“我这里又新得了一本话本子,这不刚看完就赶来送给你。”
“西厢记?”
坐在榻上翻了翻话本子,郦姝不好说这种名气大些的自己都已经看过了,“这个一会儿再说,周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要请教你呢。”
“什么事?”小周氏有些新鲜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水。
在她眼里,这位玉娘子尽管寡居在此,却一向是个随心自在的,好像没什么事情能叫她操心。
“我想叫你教一下我怎么做衣裳。”
这个念头,郦姝也是突然冒出来的。
昨天,看着谢徇穿着他那一身价值不菲的绸缎衣裳蹲在厨房里烧火,多少有点暴殄天物的意味。又联想到他收到自己缝补的那件破口衣裳时如获至宝的模样,郦姝在心情愉悦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微妙的爱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