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今晚是姬府老太君六十大寿,府上张灯结彩,白天祝寿的宾客都已散去,晚上是他们姬家一家人的庆祝。
真是的天大喜事,一向刻薄寡恩的姬家家主给全府的下人都赏了半碗肉和一碗酒。
粗使下人姜吹梦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扮,一根桃木簪将头发高高束起。
她跟在众人身后去给老太君磕头祝寿。
当姜吹梦的头磕在地上那一刻,想起姜家被灭门那日,她亲眼见到母父的头被砍下,又滚落在地。
在姬家做下人隐忍蛰伏,今晚,到算总账的时候了。
“祝老太君万寿无疆,祝姬家万世昌盛。”
姜吹梦磕完头起身,也跟着众人喊了一声。
她知道,今夜之后,姬家就不复存在了。
姜吹梦也领了半碗肉、一碗酒,她一手拿着一个碗,回了她的小破屋。
肉没吃,酒也没喝。
她将酒倒在地上,因为全府所有的酒和井水里都被她下了烈性蒙汗药。
姜吹梦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朝着全家坟冢的方向拜了三拜,从枕头下取出一把长尖刀。
她反手握着刀,出了门。
府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还是雨声更大些。
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姬家下人,皆是中了蒙汗药。
现在就算是打雷,他们都不会醒过来。
姜吹梦去了花厅,看着满桌的仇人,她话不多说,手起刀落,先是一人脖子给了一刀。
当第一刀捅下时,外面突然打了一声惊雷。
姜吹梦的手没有抖半分,她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因为这根本吓不到她。
当年她全家被杀时,她就躲在家人的尸体之下。
恶贼姬谋生怕姜家还有人没死绝,给姜家每个人都补一刀。
是姐姐的尸体都压在姜吹梦的上半身,所以姬谋的补刀只扎在了姜吹梦的小腿上。
她当时咬紧了牙,一声没吭,也一下没抖。
所以当年她才装死逃生。
姜吹梦杀到最后一人,姬家家主姬谋时,她没先扎脖子,而是两刀扎在了姬谋的大腿上,再取出蒙汗药的解药,给姬谋服下。
姜吹梦将姬谋推到地上,她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踩在姬谋的肩上,等人醒过来。
不过片刻,姬谋睁开眼,刚一醒来,便是一声惊呼。
“我的腿……啊……好疼……”
姜吹梦正用衣角擦刀上的血呢,血太多了,握在手里都打滑,怪不得当年姬谋来杀人时,在刀柄上缠着布条,还是她有经验。
学到了,不过仇人就剩姬谋一个了。
“嘘……”姜吹梦将食指竖在唇边,“好心”提醒道:“家主,小点声,这里‘睡’了这么多人,你再把他们都吵醒了。”
姬谋看着花厅里的场面,所有的家人都趴在桌上,这是都睡着了?
“滴答滴答……”
不是睡着了!
桌面四周不断有血滴落在地,满地都是血!
他们全都被杀了!
“来人!来人!”
姬谋大叫着,她一边喊一边挪着伤腿想要从这只脚下挣扎出来,但她浑身无力,挣扎不得。
反而是姜吹梦抬开了脚,她问:“我不就是人吗?家主有何吩咐?说来听听?”
姬谋惊恐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这身打扮是姬家的下人,身型十几岁年纪,长相看不出来,因为她一脸都是血!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钱?”姬谋叫了半天,也不见人来,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也都被杀了。
姜吹梦擦好了刀,她将刀紧紧握在手中,再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口囫囵擦了擦脸上的血,说:“六年前,也是一样的雨夜,你带着三个人,杀了我全家,来,仔细看看我的脸,从我的脸上,你能看到谁?能看到那些冤死的亡魂吗?我的母父被你砍下头颅,我的长姐身中八刀,我年幼的三弟被你们轮|奸至死,我的姐夫身怀六甲,都被你们开膛破肚,你的话我可还清晰记得,你说斩草要除根,哪怕在腹中,也要杀个干净,防止来日寻仇。姬谋,没想到吧?你漏了我,我被你们捅了四刀还是没死,我来找你寻仇了。”
姬谋倒吸一口冷气,她立刻反应过来,指着桌上的一具尸体说:“都、都是我三表姐谋划的!我当年也是受她胁迫!你家的事……我愿意补偿你,我姬家所有的财产都可以给你!饶我一命!求你饶我一命!”
说着,姬谋还磕起头来了。
姜吹梦嗤笑了一声,踩在姬谋的脑袋上,说:“你三表姐已经死了,你将事情推到死人身上,连半分担当都没有,我不在乎你们谁是主谋,我叫醒你再杀不是为了听你辩驳,更不是为了听你求饶,我没那个兴趣。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杀我全家上下二十六人,今日我杀你全家八人,你姬家贪我家银钱,占我家宅院,全家上下享荣华富贵多活了六年,今日的账,一笔勾销。”
说完,姜吹梦不再给姬谋一句话的机会,手起刀落。
血,又喷在了姜吹梦的脸上。
原来你这个老贼的血也是热的。
姜吹梦清晰记得,当年她趴在姐姐的尸体下装死时,雨水混着姐姐的血水流淌下来,是冷的。
姜吹梦等了一年,终于等到姬家所有人齐聚一堂,她等得好辛苦。
她提着刀,走进了雨里。
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掉了她脸上的血,也淋湿了她全身。
好冷啊,冷到了心里。
曾经她生活在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姐姐弟弟三人,母亲父亲恩恩爱爱,一家其乐融融。
姜家是做香料生意的,十分富足,家里三天两头杀鸡宰羊,过着快乐的日子。
长姐品学兼备,教书太太都说来年定能考上状元娘,光宗耀祖。
娶来的姐夫也怀上孩子,大夫诊脉说定是个健康的女胎。
六岁的幼弟可爱貌美,整日里说要等长大了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