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吐了。
但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真难喝啊,又凉又苦,她其实吃过比这还差的东西,但她自悬崖下跳下来,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滴水未进,猛地喝了这种东西,还真是难喝。
“还有衣服,你不会嫌弃已故之人的衣裳晦气吧?但我也只有这个了。”嬴洲洲将衣裳也递过来。
姜吹梦两只手接过来,她看了看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说:“既然是你亡母的遗物,应当好好保管,我怎么能穿在身上?我还是不穿了,我就穿这身没事的。”
她一是尊重小郎君的亡母,二是想着杀人不免将血喷在衣服上。
她身上这件已经沾染了不少的血迹,都干得发黑了,她本就染得足够脏了,不在乎再沾染一些,索性帮小郎君杀完人,她也会死。
她给自己选的死法,也不会少了血的,所以还是不染脏小郎君亡母的衣服了。
嬴洲洲看着亡母的衣裳,他的眼神温情了几分,他想起了母亲还在时的幸福日子,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没关系的,就算我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的。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死了的人才会放心呀,要是我母亲知道,我为了护着她留下的衣裳,让人冻病了,她也会怪我不懂事的,你该不会是真的嫌晦气吧?”
听了他的话,姜吹梦咬了咬牙。
“怎么会呢……”
为了证明她并不是嫌弃死者的衣裳晦气,她决定那就换上吧。
她刚准备脱……就发现小郎君还看着自己。
嬴洲洲也反应过来,他转过了身。
姜吹梦脱掉湿漉漉又脏兮兮的上衣,她刚要穿上……
“撕拉”一声,她把上衣穿破了。
因为这件衣裳还是小了一些,肩头和袖口的接缝处被扯开线了。
嬴洲洲听到这个声音,也顾不上其他,他转过身来看。
“啊……母亲的衣裳这里小了点,我来改改吧。”
姜吹梦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但见到小郎君已经去取针线了。
他的背影还一瘸一拐的。
姜吹梦觉得实在太麻烦小郎君了。
可他已经接过了被撕坏的衣裳,开始一针一线的改肩头袖口了。
“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这样给母亲缝衣裳……”嬴洲洲站在窗口,借着微弱的月光,穿针引线。
穿好线,他又举着衣裳,借着月光开始缝补。
姜吹梦也走到了窗边,她帮忙举着衣裳,这样小郎君只管缝就好了。
“你母亲也经常弄坏衣裳吗?”姜吹梦说出口,才懊悔,这接的是什么话啊!
嬴洲洲却一脸洋溢着幸福的模样,说:“母亲会进山打猎,经常打山鸡回来,有时候碰到野兽,就和野兽打架,衣裳都打破了。”
姜吹梦斟酌着措辞,她怕自己又说什么奇怪的话,她本想问问小郎君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而且刚才屋顶漏了,也没见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出来,难道小郎君一个人生活吗?
但她还是决定不问了,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和活人牵扯那么多。
“缝好了,这回穿上试试。”
嬴洲洲咬断了针线,抖落开衣裳,对着她的背后,说:“伸手。”
姜吹梦便拖着伤腿转过身,背对着他伸出手,她刚穿上一个袖子,突然浑身酥|麻了一下……
因为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背。
嬴洲洲不是故意的,他摸完才发现是两道极深的伤疤,因为屋里太暗了,他还以为是沾了什么碎布条在身上,想着要不要帮她取下来……原来那是她的肌|肤。
“我……我……”嬴洲洲腾的一下脸红了,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吹梦虽然不解,她还是说:“你要是喜欢摸,那就摸个够。”
嬴洲洲磕磕巴巴地说:“不摸了,你还是穿上衣服吧。”
姜吹梦穿好了,这小郎君手还挺巧的,几针就改大了袖口,这下穿着就合身多了。
她活动了一下双臂,不过才改了几针,怎么能这么合身啊?仿佛量身定做的!
自从家破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么合身的衣裳了……
六年来,她苟活、治病、蛰伏,全都是为了复仇。
吃饭是为了有力气复仇,穿衣是为了不被冻死有力气复仇。
什么都不想,全都是为了复仇!
而此刻,她突然就……不舍得穿这身衣裳去杀人了,也不舍得穿这身衣裳去自杀了。
因为让她想起了给自己缝衣裳的父亲,她不想弄脏这件衣裳。
她做了决定,等动手的时候,先把衣裳脱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回来后再还给小郎君。
她决定光着,她要杀的是将死之人,她自己也是将死之人,她又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