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嬴洲洲一直躲在米缸里,他抱着那女人的衣裳,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那女人还会回来吗?
临走前,她说过会回来的。
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嬴洲洲摸了摸小腹,中午吃了那么多鱼,眼下又饿了。
真的好想活下去啊……
他从米缸的破洞往外面看去,院子里还是那一片狼藉。
这米缸的洞是之前姚家人砸的。
月光从破洞照进来,在嬴洲洲的手上汇聚成一个亮圈。
嬴洲洲用力地闻了一下怀里的衣裳,已经被他洗得很干净了,大多是皂角的清香,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翻开袖口,借着从破洞照进来的月光,还能看到袖口上那一圈细细密密的花纹。
花纹如缺了一面的方形铜钱,这家的衣服他洗过很多次,他记得那家主人姓姬。
嬴洲洲将袖口抚平,顺着上面的花纹一枚一枚地数……
“她会回来……她不会回来……她会回来……”
他实在太害怕了,姚家的人随时都会带着欠条上门拿人,到时候是不是就被抓走了?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救命稻草,想要握住保命符。
他想要被那个女人保护。
尽管,连那女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那女人真的还会回来吗?她回来,会有办法吗?
嬴洲洲一枚一枚数着,袖口上的一枚枚花纹如同开了光的佛珠,他一枚枚捻过。
他的“咒语”念到最后一枚。
“……她不会回来。”
嬴洲洲提起一口气,伤痕累累的两只小手都握成拳,强装镇定道:“我、不、信!她肯定会回来!她答应我了!”
于是他又拉过另一只袖口,继续“捻佛珠”和“念咒语”。
一直数到最后一枚。
“……她会回来!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她就是好人!我得信她!如同相信她是好人一样相信她……”
嬴洲洲自言自语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姚家的人上门了!
“小丧门星人呢!滚出来!欠条我拿来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姚家老二这次带来了十个人。
毕竟她白天被小丧门星勾搭来的野女人吓到了。
生怕打起来落于下风,于是又去城里多叫了一些帮手来,如此才耽误了一些时辰,要不然早就上门来拿人了。
嬴洲洲吓得抱紧了女人的衣服,还不够,他将衣裳叠了叠,贴身塞到了怀里,还是不够,他只能咬紧牙在米缸里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姚家债主来了!可女人还没回来……
突然,米缸上的草垫子又被掀开了。
“又躲在这儿!”
嬴洲洲被掐着脖子从米缸里拽出来,先是重重摔在地上,再揪着头发被拖到院里。
“小丧门星,那野女人呢?是不是跑路了?欠条我可拿来了!”
姚家老二一只脚踩在小丧门星的肩上,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带来的帮手们去找人。
破败的院子里本就一片狼藉,她们一边搜查一边打砸。
又是几声脆响,被踩在地上的嬴洲洲看到两把小凳子从厨房里被丢出来,砸了个零零落落。
那可是她白天刚做好的小凳子……
嬴洲洲握成拳的小手捶在地上,见到小凳子被砸碎好生气!比现在被踩在地上还要生气!
但是打不过!
他只能咬着牙祈祷女人赶紧回来。
“二姐,找遍了,没人!”
帮手们搜查了一圈,回来汇报。
姚家老二踩得更用力了些,怒道:“我就知道!你那野女人该不会是跑路了吧!你可真是个晦气的东西!我家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丧门星!卖都卖不掉!要不是你还欠着我家的钱,我真想把你活活掐死!”
姚家老二进城摇人的时候,正好打算去码头找来蛇头阿花,一并带去嬴家,要是野女人拿不出银子,就把小丧门星当场交给阿花。
可是阿花竟然失踪了,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人。
没有阿花,就发不了船,发不了船,就拿不到银子。
小丧门星太过晦气,谁沾染他都会不祥,他实在名声太差,好不容易找了个肯买他的人,还失踪了!
真是晦气!
姚家老二只能将希望野女人替小丧门星还钱,但现在野女人也跑路了。
“把小丧门星吊起来,我就坐在这儿等!我倒是要看看野女人出不出来!她要是不出来,今晚就把你打死得了!索性你也拿不出钱!”
姚家老二可记得,那野女人虽然杀气腾腾,但当野女人扶起小丧门星时,眼里竟然有两分柔情,虽然一闪而过,但她还是察觉了。
说不准那野女人正躲在哪观察呢。
反正小丧门星也卖不掉,只能从别人身上榨银钱。
姚家带来的人将嬴洲洲的双手捆起来,吊在门框上。
嬴洲洲双脚悬空,他垂着头,眼神只看着地面。
“让小丧门星出点声!”
姚家老二吩咐完,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骂道:“爹的!连个能坐的凳子都没有!”她只能站在院里等着。
姚家打手捡起一截晾衣杆,破空挥了挥,大步朝嬴洲洲走来。
嬴洲洲吓得闭紧双眼,不敢呼吸。
第一下抽到嬴洲洲的小腹上,他闷哼了一声,忍着不肯叫出来。
这一下打得很重,嬴洲洲的怀里还塞着那女人的衣裳,他一时心急就塞进来了,所以挨这一下倒也不是很痛。
“叫你出声,你听不到吗!”吼完吊着的人,姚家老二又问向带来的打手:“没吃饭?”
打手活动了一下肩,她重新握紧了棍子,高高举起,正要重重落下之际……
“嗖”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