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并不高,加上姜吹梦身高腿长,她很轻松就翻出去了,但落地后,却迟迟没有站起离开。
她就当做自己翻窗出来,落地这下,“不小心”砸得腿疼,便蹲在窗下缓一会儿。
明知是自欺欺人,她偏要如此。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衣裳,铺瓦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她十分想把小郎君新做的那件明黄色衣裳穿上,但她还是舍不得穿。
穿上,就该舍不得走了。
姜吹梦不想拖累小郎君,她觉得自己还是回该回的地方去吧,自己这样的身份,多有不便,她在复仇之前,从未想过复仇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也未想过万全的脱身之策。
姜吹梦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她不想染脏了如此明媚的小郎君,小郎君这般努力生活,怎么能和我这样的人不清不楚地混在一起,他日后又如何再嫁人呢?
她为小郎君打算着,但至少此刻,她还舍不得走。
就再多待一下,最后一下!真的!
嬴洲洲去厨房把面下到锅里,等再回来的时候……
“诶?人呢?刚才还在的。”嬴洲洲念叨一声,出去找人。
院子里没有,柴房也没有,屋顶上更没有。
这么大一个女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嬴洲洲双手拢在嘴边,想要喊她,却突然意识到,他连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没问过,她也没主动说过。
他从未想过女人会消失。
明明……她的腿还没好呢……
“喂!你去哪啦!饭菜都做好啦!快回来吃饭啦!”
嬴洲洲站在院子里喊着,一边喊一边转圈圈,他朝着四面八方去喊。
他想从四面八方喊回女人。
可没有回应。
嬴洲洲回到小屋,看着热水和茶水都没被动过,他做的衣裳,女人也没穿。
“为什么……不告而别……”嬴洲洲栽坐在床上,整个人委屈坏了,他最后还哄着自己说:“会不会是突然去买什么东西了?”
于是他蹲下身,去看床底,银袋子还在那里,一分没少。
她没去买东西。
嬴洲洲的眼眶红了,他强忍着哭意,自欺欺人地念叨着:“是不是去买东西忘带钱了……”
他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扶着床边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哭了。
上一次是怕失去她,这次还是失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啊……是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吗……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如果口味不喜欢,我也会改的……为什么突然就走了……我做错什么了……我都会改的……呜呜呜……”嬴洲洲哭得昏天黑地,脸上泪如雨下。
姜吹梦蹲在窗外,她握紧了拳,她听到屋里的话,心更是难受了。
她真想立刻逃走,但觉得腿上灌了千斤,竟然一步都迈不出。
“还是……还是嫌弃我做的衣裳不好看啊……不喜欢的话,我还可以改啊,我都可以改的,为什么突然丢下我……”嬴洲洲甚至哭到干呕。
姜吹梦听着屋里撕心裂肺的声音,想必小郎君现在也难受极了。
她又握紧了拳,她真想立刻翻回去,赶紧拍拍小郎君的背,安慰他,让他别哭了。
可回去又能如何,难道不走吗?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和小郎君认识还不到三日的时间!
怎么会产生什么感情呢!
明明所有的感情,都在六年前全家被杀那夜全戒掉了!
这六年来,隐忍蛰伏,为了复仇,什么坏的东西都经历过了,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对感情抱有希望?
那必不是什么感情!只是念在小郎君将她从树林里费力拖回来的恩情罢了。
只是报恩!对!
给他修补了家,留下了这么多银子,也算仁至义尽。
等下去解决了欺负他的邻居、三个小孩、姚家人,小郎君也就全无后顾之忧了!
然后两清。
所以小郎君以后的生活里,有她没她都一样。
那就赶紧走吧,别蹲在人家的窗下偷听了。
姜吹梦这样在心里告诫自己,但是……告诫归告诫,她的脚步还是不动。
嬴洲洲还在屋里哭喊着,哭得嗓音都快哑了。
“还是……还是昨晚你嫌我挤你睡觉呀,那以后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行不行呜呜呜……”
姜吹梦听到这句,倏然又想起了那种感觉,冰冰凉凉的小手抚摸过后背的酥麻触感。
真是奇特的感觉。
嬴洲洲哭了好半天,突然深吸一口气,一把抹干眼泪,两只伤痕累累的小手握成拳,用力捶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嬴洲洲!你要振作起来!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她刚才还说想吃面条呢,肯定是突然遇到什么事才走的!该不会……刚才债主又来了吧!把她抓走了?还是她去引开那些人了?不!债主来了怎么会放过我呢……该不会是和她有恩怨的人吧!那我得去帮她!”
他当然记得前夜拖女人回来时,女人一身是血,但那些血都不是她的。
女人的身上有秘密,他从来都没问,如今不告而别,可能真是如此!
女人救过自己好几次,待自己如此好,就算舍命,也要帮她!
嬴洲洲说不哭就立马不哭了,就是眼睛还红肿着,他站起身,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气鼓鼓地一头冲进厨房,全然不管已经烧成糊糊的锅,他提起菜刀就一瘸一拐跑出了门。
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要用瘦弱的小肩膀和她分担!
多个帮手总是有用的!我也是很有用的!
只是……嬴洲洲站在空荡荡的门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
姜吹梦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从窗子后绕出来,她的手臂搭在篱笆上,先是轻咳一声。
嬴洲洲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是她!
此时天色已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