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谢谢你。”
徐朦朦当下忘了回应,有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件事或许对她而言只是帮个忙解释一下,对小鹊喜而言,是可以让她免除别人误会的唯一办法吧?柏奶奶自是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跑去和学校,梁呈呢……他大概也不便多说吧。
徐朦朦关上房门,透过缝隙能瞧见小鹊喜望着窗外,颧骨微微凸起,像在笑。她像被寄予了厚望,油然而生的责任感促使她无法将这事当做寻常小事略说几句就过去。
柏奶奶坐在门前矮凳上,手上拨弄着菜叶,问:“娃娃怎么样了?”
徐朦朦听出她的意思,走过去蹲下,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说:“她心情不好是因为有人不了解情况造谣。”
柏奶奶手微停,继而说:“这些娃娃们,让他们去上学成天没个正形,之前来过一位老师,就是被他们闹走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位不怕吃苦的男老师,现在只怕待不了三个月也要走了。”
徐朦朦盯着她篮子里的菜,微微出神。
“算喽!咱们这儿的孩子对学习不感兴趣,这些多年了也就阿梁出息,花这么多钱建学校还不如给咱们老百姓。”
徐朦朦沉默片刻,轻声反驳:“柏奶奶,你也说梁呈出息,可他出息的前提是考上了好的大学才有了好的工作。国家大力扶持乡村建设,为的就是希望有更多的孩子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将来可以为国家发展再添力量。举个常见的例子吧,家里每天用的电,以前隔三差五容易断电,现在除非维修或自然天气恶劣造成供电影响,是不是稳定了很多?这就是国家在朝好的发展迈进,但这些发展的基础离不开专业人士,而这些人他们可以做成这件事,是因为当初挑灯夜读的辛苦和努力,换来了所有人生活质量的提高。”
“没有一出生就到罗马的家庭,那就凭着国家提供的条件换条路去往罗马,”徐朦朦嫌蹲着腿麻,就地坐下,“您希望小鹊喜以后是什么样呢?一辈子待在孚山,还是希望她可以去大山外的天空?”
柏奶奶放下竹篮,看院外一掠而过的飞鸟没有停留,感慨:“你说飞出去的鸟儿,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不管飞得再远,再高,它永远记得自己的窝在哪个方向,是她的避风港。”
“是吗?”柏奶奶指了指那只飞远的鸟儿,“你猜它会回来吗?”
“我猜它会回来。”
柏奶奶目光微移,落在她的身上,笑了一下:“你和我们这儿的人都不一样。”
“不一样?”
“你不属于这里,却想改变这里。”柏奶奶又端起了竹篮子,只是这次放在了膝上,“你和阿梁一样,你们自认为在大城市待过,读了几年书,就能回来大刀阔斧地干一场,可是你们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大山里的人不会轻易被改变。”
徐朦朦开始认真打量身旁这位看起来年纪大,却眼明心亮的老人家。她说“被改变”。不是改变,不是配合,而是被动地听从。眼前的老人家在孚山生活了半辈子,她比梁呈更清楚村子里的人。
“那您呢?”徐朦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您也是被改变的一员吗?”
“我?”她反倒笑出声来,“我一个老婆子能起什么风浪,无非是活一天少一天。”
徐朦朦也笑了,问:“所以沈从同你说了那么多,你心中清楚他的为人却还是听了他的话,那么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
柏奶奶逆着光微眯了眯眼,“小姑娘,我们村子里的事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阿梁清楚沈从为人,也知道他做的那些污糟事,你猜他为什么不动沈从?”
“因为他和村长的关系,所以梁呈才一直不动他,更何况村长之前帮过他们家。”徐朦朦把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可对上柏奶奶似笑非笑的眼眸,声音越来越小,没来由地心慌。
“发现不对劲了?”柏奶奶说,“孩子,每个村都有污糟的事,但更可恨的是有这些污糟的人没法处理,一团烂泥,解决了一件又会有新的一件事,永远处理不完。”
“究竟是什么事?”
“既然梁呈告诉过你了,你权当这就是事实的真相,深究下去对你不是好事。”
人的好奇心会在三言两语间被轻易勾起,像点燃的烟花,绚烂绽放,直至燃料用尽。
徐朦朦迫切地想知道柏奶奶口中说的真相,更迫切想知道梁呈为什么对她有所隐瞒。
她迅速起身,临走前轻轻拨弄了一下木门,向院子外走,听到身后传来撞击门框的声音,而后站定,转身望向目送她离开的柏奶奶,展露笑颜:“为什么要骗我?”
门前的老人目光清明,没了半分和煦,拿起靠在墙角的拐杖,佝偻着腰起来,说:“骗你的是阿梁。”
“你说得很真,而我的确差点信了你的话。”徐朦朦一步一步走回去,“如果你可以和我解释抵门的支架,沈从汗湿的衣服,以及他并不合脚的鞋,或许我会考虑信你说的话。”
“我倒是没料到你还挺聪明。”柏奶奶手里的拐杖用力戳了地面几下,“说说吧,怎么发现的。”
“我和梁呈过来的时候,院子里有一双沾满泥的塑胶鞋,起初我以为是你的鞋,因为小鹊喜不舒服的缘故一直没来得及收拾,进门前我瞧了一眼,鞋的大小看上去像男人的尺码。我们站在门外,恰巧留下一道缝隙,这道缝隙刚好可以瞧见你们两人,梁呈推门进去时,支架倒地传来声响,只是当时我们都被沈从吸引没有注意,就在刚才我随手试了下这扇门,它并不具备可以悬停留下缝隙的功能,很明显一开始的缝隙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我们看见。”
徐朦朦双手背于身后,继续:“至于沈从汗湿的衣服不难猜出他是在我们之前赶到了这里,梁呈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驾驶车辆离开,都会有人跟他汇报,那双鞋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当时应该是抄了近道或是比梁呈距离你家更近点,鞋子上除了山泥还有建房所用的混凝土,他离开时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鞋,走路怪异,最后改穿成拖鞋样式。不过我很好奇,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费这么大劲儿只是为了让梁呈办不成事?还是单纯地中饱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