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温吞吞地透过窗户攀上小孩的面容,小迹部在温暖的日光中倏地睁开眼。
短暂的休整过后,后脑勺的沉重与疲惫好似一扫而空,呼吸也轻盈了许多倍。
明亮宽敞的房间静悄悄的,淡绿的灵光簇拥着环绕在他的身边,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云疏身上的余香,更多的则是窗外飘进来的玫瑰花香。
他茫然地起身,拨开床边的乳白色流沙,顺着花香寻到窗边,透过窗户看见下方花园里栽种着他最喜爱的红色玫瑰,花团锦簇,热烈地绽放着。张扬,温暖,饱含爱意。
迹部景吾的眸子蓦然睁大,眼角那颗墨色泪痣也随之微微一动。
他转过身细细地观察起房间内的布置。
其实与日本迹部宅的房间布置差距不大,明亮宽敞的卧室内,摆放着同款的四柱流沙大床,定制的步入式衣帽间。不同的是,黑檀床头摆放着父母二人与他的合照。
父母二人笑意盈盈地坐在沙发上,小小的他身着浅色定制礼服站在父亲母亲的中间,肩上搭着母亲纤白修长的手。
迹部景吾抚摸着莹白相框的手在微微颤抖,心脏也不由自主地震颤着。
就像是长久的迷茫之后,忽然觑见了父母内藏的爱意,心中那些独属于孩童的烂漫与对母亲的绵软爱意,以燎原之势燃遍心野。
他不是孤单的,他被爱紧紧包裹住的。
迹部景吾在长久的怔忪之后忽然回过身,抬眸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温润眸子。
他控制不住地大步迈过去,主动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紧紧地抱住云疏的腰部,感受着温柔的触感,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碧蓝的天空、热烈优雅的玫瑰花园、莹白的相框、温温吞吞围绕在身旁的淡绿灵光,以及双手紧紧环抱住的触手可及的温柔神明,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与他紧密相连。
孩子的心啊,是如此纯净,如此容易感知幸福。
云疏抬手摸着小迹部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感受到指尖的柔软,垂下眸子轻声开口:“那些不好的人已经消失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威胁到你。”
小迹部仍旧紧紧地贴着她,声音像是从胸膛里发出来似的:“谢谢你。”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声音忽然轻不可闻:“我们互相说过许多次谢谢。”
迹部青年坚定耀眼的眸子忽然浮现在眼前,即便是沉默也矜贵得令人喟叹的青年,会一遍一遍温声朝她道谢。
只可惜当时没能意会青年目光中的隽永,还只道是寻常。
小迹部不太确信地抬起头,轻轻嘟囔着:“我们互相道谢吗?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助我,我,我想不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到这里,语无伦次的他尝试重新组织措辞,“你好像是无所不能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认真地注视着他,“但是,这世间其实有许多我做不到的事,你却可以做到。”
“哪种事呢?”
云疏忽地笑了,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比如,学会如何爱一个人。”
即便迹部青年一言不发,即便他从头到尾没有提过爱字,可他全部的行为都在表述着,全心全意坚定真挚的爱。
不用言明,不必时刻挂在嘴边,他处于一个微妙的、不会打扰她,也不会自我压抑情感的境界。
他的爱是多么温柔,连带着她的身心也如此平和轻松。
说起来,她也是在与小迹部的相处过程中才逐渐参悟的。
每每见到幼年时期干净澄澈的他,便不忍心让他有一丁点的难过,一遍遍地安抚他、担心不好的人与事对他造成不利,这颗心头一次柔软到了骨子里。
小迹部愣愣地注视着她,眸子澄亮了几分。云疏垂下眸子继续开口:“所以,我要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与纯粹仁爱不同的,独属人世间的爱。”
小迹部懵懵懂懂,似乎在努力理解着她话中的含义:“仁爱,人世间的爱,有很大的区别吗?”
“一颗平静的心终于掀起波澜,向来克制的人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却不想挣扎。”说到这里,她自言自语地笑着,浅浅的笑意浮现在温和的眸中,“不要着急,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透过她清莹的眼眸,他仿佛从中看见了另一个骄傲自信,从容不迫的迹部景吾,熠熠生辉地住在她的心底。
心中那些空白的地方倏地被什么东西填满,叫嚣着冲撞在他的心间。他该是烦恼的,平静空白的心忽地被太多情绪填充。可他如此喜悦,迫不及待地想要成长为优雅从容的人,想要牢牢地把握住那些幸福。
“我要快点长大。”
他忽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握着拳头极其郑重地开口。澄亮闪光的眸子配合着忽然激动的语气,毫无顾忌地袒露着最真切的念头。
鹅黄色的阳光煦暖无边,照耀在小孩明净的面容之上。云疏微微停滞了一下,蹲下身轻手轻脚地重新将小孩揽入怀中。
“在没有长大之前,先让我抱抱现在的你吧。”她脸颊贴着他的头发,垂下眸子轻轻道,“总觉得任何时候的你都无比珍贵,我会珍惜与你相处的每一个当下。”
拉着怔忪的迹部重新站在三楼书房的阳台上,施了隐身术的二人安静地注视着屋内垂目安静听着下属汇报的迹部瑛子。
小迹部在认真地发出想要长大的宣告后,便决定了要回到日本好好努力,一下子转换了心态。
云疏顺着孩子热烈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含笑侧过身看向他:“真的不过去抱抱她吗?”
小迹部坚定地摇摇头,视线却没有远离迹部瑛子:“能够看到她,知道她平安…我已经满足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忽然沉默了。
云疏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孩子平静的侧颜,明明手指紧紧攥着连指节都快发白,面容却仍旧努力地保持着冷静。
明明跨越万水千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父母,明明激动又紧张,期盼而向往,却在一步之遥的距离悄然止步。
最初的止步,是小迹部玲珑细腻,为她着想,并不想让她的身份曝光,也并不想让他的父母对她有任何不好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