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内室的熏炉烘得房内暖融融的。
然而床上的姜杳脸色苍白,双手无意识揪住被子,额颈间的细汗沁湿了里衣,她整个人陷入了梦魇里。
“你在干什么!”
梦中,姜杳看见江俞修在烧桂嬷嬷送来的那封信,她上前去抢,却被他拦了下来。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姜杳愤怒地质问,“那是能帮我姜家洗清冤屈的证据。”
“仅凭一封信?杳杳,你太天真了。”
“我知道你恨父皇下令处决姜家,但姜家谋反,这一点不容置疑。”
“这些都是假的。”
他的言语连贯,试图击溃姜杳内心坚定的东西。
“萧绥等逆贼谋反,这都是他离间我们的手段……”
……
画面一转。
姜杳又看到她被囚于长湫阁时,主动找上萧绥,同他做了那场交易。
男人一身黑衣,隐没在大半夜色里,离开前,总是带笑的人一脸认真。
他重复那句话,“姜杳,你欠我个承诺。”
——呼
姜杳猛的惊醒,愣愣坐在床上,抚着胸口大口喘气。半晌,她指尖抚上脸颊,眼睑处仍是一片濡湿。
她闭眼,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初岁,槐月。”
两人听见动静进来,见她这样,连忙上前。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姜杳拽住了手,她的声音染上急切,“去把我佩戴的香囊拿过来。”
“香囊?”槐月留下安抚姜杳,初岁急急去拿了过来,“姑娘,这香囊怎么了?”
姜杳没回答,手上拆香囊的动作虽急切,但人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果然。
她伸手捻起那些香料。
先前梦中,前世记忆点不断闪现,姜杳终于发现自己白日忽略了什么。
再过不久就是朝宴,前世也正是这次朝宴,她中了药昏迷险些被人送给二皇子江俞铮。更因为路过的江俞修救了她,导致了后来的一切。
江俞修曾断定这是皇后所为,为的就是断了太子念想的同时算计二皇子,所以才让人给她下了药。
可后来姜杳莫名收到一包香料和纸条,调查后才发现当年的确是皇后对她下手,但不是中药,而是身上的香出了问题。
是三匀香
和她手上这香一模一样。
纸条上两味香,一味三匀香,还有一味百藏香。
若只是三匀香,可安神。但二者结合久闻,便会使人头脑发晕继而昏迷。
三匀香放她身边,另一味则在适当的时机发挥作用……
这香囊是竹溪所制,她知道姜杳夜里时常惊醒不得安眠,特意给她做的这香囊。
当初这香囊她让人看过,的确有用她才留下的。她只是没想到,皇后在她身边埋了这么颗钉子。
姜杳紧了紧握香囊的手,眼中冷光闪过。
既然皇后选择这种阴损法子害人,那这恶果就得自己承受……
姜杳吩咐好交代给两人的事后,换了干净的里衣躺在床上,望着帐子,已然有些失眠。
前世一切历历在目,姜杳从未愧对过任何人,唯有一人,她骗了他……
——
朝宴在即,宫中上下都忙得很,一向爱给姜杳找麻烦的徐子衣一行人难得消停下来。
只是平静之下,是更可怖的暗涌。
“姑娘。”初岁俯身,低语道,“照您的吩咐那些香囊已经给太子送去了,想必现在已经到了徐姑娘的手里。”
姜杳手指划过皇后差人送来的衣裳,道,“他没怀疑。”
“没有。照您的吩咐,奴婢告诉太子近来您和徐姑娘颇多误会,正好想乘着这次过节缓和缓和,故而托了太子爷送了这些香囊。”
她闻言笑了下,冲槐月指了指那件烟青云锦宫装,“就这件吧。”
两人就要伺候她换上,姜杳摇头拒绝,“这晌前头还在祭祀呢,不着急,晚上再换也不迟。”
“要您出席这朝宴,又拦着您去祭祀。”槐月嘀咕道。
“祭祀。”姜杳语气微讽,“这江氏……我倒宁愿待在这儿。”
“姑娘,您这般直接把香囊交给太子,不会有问题吗?”初岁心中担忧。
“什么问题?”姜杳深深看向她,“往日我也曾同徐子衣送过节礼。何况这东西经了太子的手,你觉得他不会检查?”
“那您还交给太子。”
“里面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花瓣罢了,他没工夫深究。”
她的声音意味深长,“就算染上一些三匀香又如何,且不说这香是出自皇后,便是时间长了它也会消散。”
姜杳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在这吃人魔窟里活下来,活下来为父母报仇,这就是她能看得见的前路。
她可以为了生存一再退让,也会为了生存不遗余力地反击。
当晚。
夜色薄染,火星子跳跃在精美的宫灯中,斑驳明亮的光照亮宫墙,甚是好看。
崇安帝旁边坐着太子等一众皇子,皇后下方是她嫡出的二公主,然后就是姜杳,就连徐子衣也只安排在姜杳旁边。
姜杳借着举杯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向上方融洽的帝后二人,心中微微嗤笑。
“郡主,太子知道您不能饮酒,这是他特意命人送来的果酿。”
闻言,姜杳下意识抬眸看过去,略微颔首,她还未开口一旁的徐子衣便先忍不住了。
“太子哥哥一贯就是心软,见不得别人可怜。”徐子衣偏头看着她,一脸倨傲,“做人还是要知趣的好。”
“娘娘仁慈,太子亦然。”姜杳轻飘飘揭过她的无礼。
徐子衣轻哼一声,正欲说什么。但余光瞥见席中某一人后,别有深意对她道,“姜郡主一向嘴角伶俐,照我看,和三皇子倒是配得很。”
“徐姑娘,玩笑话也得慎重。”
“表姐。”二公主也一直留心二人动静,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