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守规矩,如今孝期已过,小姐也长大了,及笄生辰可是姑娘家的大日子,虽然没有人给办礼,咱们至少也在院里简单过上一过吧。”
“好呀。”
她拎起那条绣了幽兰的淡粉色留仙裙,又挎上一个精巧的小藤筐,跃到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院子里,颇像一朵粉色的美人梅落到皑皑雪中。
“我许久之前便想吃些梅花糕,但是又不太想麻烦膳房,我们去街上买些材料来自己做吧。”
“可是小姐……”银朱追了上去,“咱们出府,按规矩都是要经殿下同意的,擅自出去,不会惹恼殿下吧?”
“嗯……无事,咱们快一些,很近的。”
她口上应着,拨开凌乱的枯草,去寻那处小门。
这小门说是门,也未免夸张了些,不过小小的一处洞,恰通往王府后面的街,是她与银朱在这个偏僻院落乱逛时发现的。
青杏费力从中爬出来时,一向齐整干净的衣衫染上了不少泥,小手也因沾到地上的雪被冻得红扑扑的。
她随意吹了吹手,便提起裙摆跑向街对面的小铺子里,声音清洌洌的:
“大娘,我要一点红豆,糯米,还有……”
正说着,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阵长靴踏在石路上的嘈杂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喝:“抓住他!”
青杏受了些惊吓,下意识地向外看去。
只见一男子身穿玄色金绣蟒袍,披一袭同色鹤氅,勒马立于街中,暗纹锦带之上悬着块白玉令牌,在日光下透出莹润的光泽。
他身如青松,高挑挺拔,如墨青丝掩不住两道剑眉间化不开的凌厉之气,一双幽深的黑眸犹噙万千霜雪,而那高挺的鼻梁,分明的棱角,端得是一副冷峻骨相。
锦靴踩在未消融的雪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身形微动,周身的威压和那与生俱来的矜贵,令道旁百姓个个面露惧色,战栗不已。
那人似有若无地朝铺子里扫了一眼,青杏瞬间方寸大乱,连忙将探出去的小脑袋收了回来,连带着胸口也不住起伏。
这模样,不是沈行钧,又待是谁?
她刚想跑,那低沉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乱跑什么,你以为你逃得过本王的眼睛?”
她浑身一抖,长长的睫羽扑闪不停,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沙哑的怒斥声:“沈行钧,你结党营私,陷害朝官,实为大璟一大祸害,老夫今日便当街骂个痛快!”
青杏绞了绞手指,蹲在门后,悄悄松了口气。
他方才,应该并不是在说自己。
“本王一向厌恶不听话的人。”沈行钧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又添了几分冷意,“尤其是,明知故犯的。”
她抽泣一声,一张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他好像还是在说自己啊!
“啊——!”
“快跑啊!杀人了!”
一声凄厉的呼喊破空而来,人群霎时间嘈杂不已,四散逃窜。她刚想起身,却被银朱一把摁住,又听见她在自己耳边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呐。”
沈行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剑,那剑柄泼墨流金,白光所泛之处滴答着鲜红的血,沿血迹看过去,那逃犯的一只鞋已被人取下来,而裸露的脚上,赫然少了一根脚趾!
“你这鼠辈,莫以为老夫怕你!你无端扣老夫下诏狱,这苍天有眼,都看着呐,你必遭报应!”
那逃犯身上还未来得及换的衣服,一眼便能看出是朝中重臣,即使狼狈蜷缩着,口中仍谩骂不已。
“有人举证你贪腐万两白银,本王还未细查,你便逃了出来,倒是省了本王不少力气。”
沈行钧挑眉一笑,手起剑落,又断了他两根趾头,血红的小河在雪地里肆意穿行着,触目生寒。
那人瞬间嘶吼一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咬着牙断断续续地向外挤着字。
“你这个、这个贱人,你分明是拉拢老夫不成,故意折磨老夫,老夫清清白白为官多年,怎是你随意指摘的,活该你母妃……”
话未说完,他瞳孔骤然放大,嘴大大地张开着,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朱雀大街之上,整片雪都红透了,饶是再胆大好奇的百姓,此刻也两股战战,哆嗦着跑了个干净,头也不敢回半分。
“少川。”
一位身着深蓝长衣、墨发高束的男子应声而出,看了一眼逃犯那只被整个斩下的足,又蹲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殿下,他疼昏过去了。”
“拖回去。”沈行钧将剑递给下属擦拭,冷冷开口,“查查是谁放他逃的。”
“是。”
他重新跨上那匹白马,接过身边人殷勤献上的湿帕细细擦了手,又侧目向四周的铺子内随意扫了扫,方扬鞭而去。
“吓..吓死奴婢了。”银朱颤抖着声音,“小姐,殿下好像看到我们了,我们快、快回去吧!”
青杏亦吓破了胆,将买好的食材往小藤筐里一塞,头也不回地往洞里钻,直到进了自己院中的膳房,才堪堪顾上喘几口气。
“银朱,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父王是怎么觉得他为人善良,要将我托付给他的。”
她心有余悸地开口,目光一瞥,忽然惊呼起来,“我的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