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接过姜子牙递过来的茶杯。半晌茶凉,马招娣自厨房过来,坐下身子把煮好的甜汤端给了姜子牙。仰头瞥了一眼走在曲径上的姬发,马招娣嗔怪道,“相公啊,二公子可是未来的西伯侯,再怎样你也不能这么跟他说话呀。”
姜子牙放下汤碗,探身握上马招娣交叠膝上的素手,“我敢这么说话,自然仗着侯爷替我撑腰。方才伯侯府散朝后,侯爷留我密谈,就是为了此事。”
马招娣面露讶异,“侯爷老早就知道了?那他干嘛不赶紧劝解调停,反而要等你回来呢?”
姜子牙娓娓解释,“手心手背都是肉,侯爷解不开这个结。我则不同,虽是伯侯府姻亲位高权重,但向来持身中正,由我出面周旋,无疑最是妥当。”
马招娣仍然有所疑惑,“那你又为何不告诉三公子,他被妖物侵体了呢?”
姜子牙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远望将要没于假山中的姬发。马招娣贴上姜子牙的身子,娇语撒娇,“相公,妖邪侵体很伤神的,三公子都这样了,你就别跟我猜谜语啦。你快告诉我,你这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姜子牙身子酥软了起来,一脸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展臂拥马招娣在怀,姜子牙柔声道,“我方才下了一剂猛药,二公子定会立即去找三公子说个明白。以他的修为,绝对能看出来三公子的房里藏着妖怪。”
马招娣急得竖起眉毛,“看出来也没用啊,他又打不过那只妖怪。”
姜子牙安抚地拍了拍马招娣的侧脸,晏然道,“收复妖孽还在其次,收服人心才是目的。若能借此机缘令他们兄弟携手对敌共同进退,我也不算辜负侯爷托付了。”
倏然酒香扑鼻,李长庚倚柱豪饮。马招娣立时羞煞掩面,姜子牙望着李长庚不悦拧眉。李长庚豪爽不羁浑不在意,睨着姜子牙笑道,“你不是打算以姬鲜作磨刀石磨砺姬发么?何以改变主意出手相助?莫非是心疼了?”
“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姜子牙翻了李长庚一眼,语气有些无奈,“侯爷发话了,臣子也只能俯首听命了。”
李长庚旋转着掌中酒壶,“半途而废虽然可惜,好在姬发经此一事终究能有所收获,倒也不算枉费你当初的苦心。”
姜子牙攒起眉尖,发出一声长叹,“西伯侯府终非净土,但愿我离开之时,姬发已经长袖善舞游刃有余。”
李长庚醉眼朦胧,打了一个酒嗝,“你也无需杞人忧天。我暗中观察,姬发这几日的表现尚算得宜。何况,有淑祥辅佐伋儿护航,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姜子牙冷声笑道,“师兄真是喝多了。内眷焉能干政,外戚岂可擅权?”
李长庚回以同样冷笑,抛开酒壶,索性盘膝而坐,“内眷不豫朝政,难避困锁深宅。外戚摒弃权势,无力保全家门。奈何内眷问政,躲不开夫主猜忌。外戚显赫,免不掉臣僚攻讦。你试图扭转天命,无非纠结于此。”
马招娣一旁静听半晌,此刻惶恐插言,“你们言下之意,是说唐唐果果前途堪忧?可生死薄上不是说的明白,他们姐弟大富大贵福禄永享吗?”
李长庚正色道,“人有雌雄之别,生死薄亦有阴阳之分。阴卷定寿数造化,乃天命。阳卷载是非功过,是报应。阴卷铁笔亲撰不容更改,阳卷初时无字静候书成。天命只问缘起缘灭,报应唯顾个中曲直。”
马招娣听得脑仁疼,“你说了半天,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的儿女这辈子究竟如何。”
李长庚一脸阴沉,讳莫如深,“因果轮回,杳杳冥冥啊。”
马招娣忍无可忍,随手抓起一只茶杯朝着李长庚扔了过去。李长庚侧身躲过,粗着嗓子怒声道,“我是太白金星,属天界,主杀伐,我哪里会知道冥界的生死薄是怎么安排苍生命运的。”
“不知道你在这废什么话啊!”马招娣冲着李长庚吼了一嘴后,摇着姜子牙的身子娇声求道,“相公,你能不能想办法借来生死薄看一看哪?”
姜子牙失笑,“冥界史籍随意外传尚且要被追究,况生死薄?再说了,就算借来也无用。鬼差手上只有阳卷,糖糖果果这辈子还没过完,你看到的只有过去和现在。阴卷由高阶冥官掌管,丹青文字诘屈聱牙,我们根本看不懂,果果也不会解释给你听。”
马招娣烦躁地揉捏着衣袖,“我们家又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怎么就活得这么累?”
李长庚嬉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现在就去封神台享享清福求个清净?”
马招娣脱口否定,“才不要咧!我才不会孤孤零零地跑去封神台,便宜这个死鬼在人间风流快活呢。”
姜子牙宠溺地看着马招娣,李长庚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武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称姬发为保护姬鲜被妖怪打伤,如今昏迷不醒。姜子牙掐指一算,面上虽然焦虑,心里却十分镇定。整衣急奔西伯侯府,见姬鲜守在姬发榻前,面上担忧愧悔之情发自真心,姜子牙眉目欣然,轻轻提了提垂地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