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肃颜片刻后唇角渐渐晕出了一片笑意,“是么,总算是势均力敌了些啊。小敖,你可以歇息了,近侍的活儿交给福伯便好。别忘了跟阎罗王知会一声,毕竟是执事,态度谦恭一些。”
“喏。”敖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马昆别有意味地扬了杨嘴角,“你又责罚他啦?”
“小敖啊,就得时不时地敲打敲打,他才会长记性。”姜伋无奈地吁了一口气,取出棋盘说道,“杀一局。”
“好嘞,为兄执白先行。”马昆陪着姜伋下完一局后摇扇离开,迎面碰到阎罗王后出于礼貌而停下脚步颔首打了个招呼。阎罗王拱手还礼,堵上了半个身子拦下了马昆的去路,“臣有一惑,想请大公子指点迷津。”
“哦?”马昆扭头瞧了瞧里边儿,伸臂作了个请的姿势,“那咱们边走边聊吧。”
阎罗王微笑致谢,与马昆并肩在□□上散步,低眼低声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马昆细细地听了,垂头片刻后仰脸呵呵笑了起来,“家主果然敬重阎罗王,换作是敖丙当执事,作出这样的安排,家主必定是要板子伺候他的,少说也得二十。”
阎罗王面上一惊,马昆驻足问道,“请教阎罗王,君翊殿里能说上句的都有谁?”
“公子自然一言九鼎,我和敖丙也是能做些主的。氐氏被贬前,内廷都是她管着的。”阎罗王掰着手指数了一遍,马昆调转扇柄轻轻地把阎罗王的手给拨弄了下来,“君翊殿里,家主与主母固然最尊,然二位之下该是你这个执事才对,执事之下是罗刹之流的冥官,冥官之下是敖丙这个近侍,近侍之下是氐氏之流的妾侍婢仆,不该是这样排位的吗?你把罗刹摆到敖丙的位置,又把自己降到敖丙平齐的高度,乱了规矩而不自知,反觉自己有理,难不成你阎罗殿里的冥官婢仆,你也是如此摆弄的?”
“我……”阎罗王抿了抿嘴若有所思,马昆不给阎罗王半分颜色接下去说道,“你方才说,是罗刹求着你你才答应的。那我问你,今儿个罗刹求了你几句,你就准他去伺候家主,明儿个氐氏也央你了几句,你是否就要安排她侍寝了?不论是谁,不论什么话你都能听得进去,你的耳根子就这么软?”
阎罗王被马昆点中短处一脸地惭愧,马昆嗔怪了他一眼继续教训,“君翊殿内,主子奴才各自有各自的本分,家主不许你们私相授受是担心万一有个行差踏错追责之时不好切割,轻了这个重了那个让你们受委屈,这也是为了你们考虑。你身为执事,非但不体谅家主的一片苦心,还跟着他们一块儿胡闹,不成体统。”
阎罗王面红耳赤头垂得更低,马昆胸脯一个起伏,拢扇正告,“你莫觉得这是小事,家主站得比你高看得比你远,须知冥王外游千年冥界依然太平靠得正是尔等各安其职。我知道,敖丙跟在家主身边确实得脸了一些,但不论他多得脸,他都是奴才,奴才就得有奴才的样子,这世上哪有主子瞧奴才的脸色办事的道理。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你既问了我,我也就斗胆直言了。言辞冒犯,还望阎罗王恕罪。”
马昆举手加额就要下拜,阎罗王见状赶忙出手将马昆搀扶了起来,“大公子快快请起,臣岂受得起大公子这等大礼?大公子解臣疑惑字字珠玑,该臣拜谢大公子才是。”
马昆严词,“在下无官无爵,不过平白顶了一个家主长兄的名头委实算不得什么。阎罗王既为公子执事,那尽心服侍公子便好了。”
阎罗王大礼再拜,坚持将马昆送至鬼门关外才肯回殿。进门时正赶上公子传膳,阎罗王便到厨房叮嘱了几声。福伯躬身受命,引着婢仆往园子过去。前头姜伋吵着殿里憋闷非要出来透气,福伯违逆不得只得遵照吩咐将膳食端到了园子里。正吃到一半马昆的信函送了过来,姜伋读罢收起揣进怀里,冽了眸色抬头问道,“阎罗王呢?”
“奴才不知,这就去问。”福伯择了个行事还算爽利的侍从出去打听,片时便传了信儿回来,“阎罗王送走大公子后便去水牢领了三十板子,这会儿正在书房外候着。”
“嗯。”姜伋拾起筷子继续用膳,寂然饭毕后迈着步子进了书房。阎罗王垂首跟了上来,姜伋取下一本书简倚榻翻看,“知错了?”
“是。”阎罗王老实地点头,姜伋却连眉毛丝都没动一下,“敖丙休假期间福伯会暂理近侍的职份,且让我看看你这阵子的表现再说吧。”
“是。”阎罗王自觉行至案侧替姜伋整理笔墨,一堆批好的竹简里面卷出一份封好的公文,“公子,这里有一份刑天递上来的奏章,您还没有批阅。”
“是吗?”姜伋放下手里竹简坐到案后,阎罗王已把奏章放到姜伋眼前铺开,“明了至极的冤杀,刑天居然会请求公子亲自处置?”
姜伋凌厉的视线落到竹简上写着“姜子牙”三字之处,右手用力挥动卷起竹简,“传本座教令,严格依照核审程序择选冥官,即刻复审枉死城上报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