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话语冷声发问,“是冥界点名要的黄飞虎?”
姬发跽坐点了点头,“斩衰登门道明来意后我本来想拒绝,疫情结束后,就源头问题天界和冥界争论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西岐派出黄飞虎参与疫情溯源工作自然是不合适的。可内弟手书,提到岳父为了给黄飞虎亲妹减少刑期劳心劳神,他行此举意在……”
“不必说了,我知道他孝顺。”姜子牙抬手制止姬发言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你同三海龙王和北海时君在西伯侯府唱的那一出儿,又是图什么?”
“舟楫之利。”姬发眸中骤然焕发出一抹强烈异色回答得干脆利落,姜子牙定睛注视姬发一瞬别有意味地向上扬了扬唇角,“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天子既有意发展这舟楫之事,那我朝就该在船舶业上下些功夫。西岐虽临渭水但并不靠海,造船行舟逊于朝歌四夷远矣。再有,我军不善水战,渡黄河时便已暴露短板。天子若要争这舟楫之利,没有一支强大的舟军是必不能成的。”
“即便不争舟楫之利,我大周也断不能缺失舟军拱卫边防。”姬发眼神倏然深邃悠远,一国之君的架势竟自然而然地便端了出来。姜子牙整衣静心细听姬发关于设立掌舟楫之司及大周水军建设的若干构想并与之讨论至翌日凌晨,姜淑祥见姬发自丞相府回来后脸上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精神奕奕地眉眼间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你跟我爹昨晚聊什么了,都不知道困的。”
“就是先前同你讲的舟楫之事。”姬发脸颊红扑扑的笑得开怀,姜淑祥帮姬发脱下外袍抖露抖落挂到檀木架子上,“聊得顺利就好,欲成此事,非得我爹助力不可。”
姬发坐下提壶给自己和姜淑祥倒茶,“其实岳父在答应同四海结盟时便已有此心,我在想咱们找姜伋私下协商会否有些多此一举。”
“这怎么叫多此一举,我们明明是在推波助澜。北海绝不能舍,你也知道姜伋这根骨头不好啃,不给他点厉害,你别指望他会乖乖听话。”
“内弟很听话的,我交代他的事他都办得很妥当的。”姬发噗嗤一声张开手臂把姜淑祥纳入怀中体贴说道,“北海远离人烟,北冥又不与人世相通,要北海突然接纳我朝大量船只航行其上,于他而言确实值得思量。”
“我明白,但生意人多诈,跟他们打交道,留个心眼儿没坏处。他说想得我爹背后势力庇佑,可见北海目前形势不甚乐观,既如此,我们若不跟他要点什么,岂非太过吃亏。何况,我们这么做也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若无实打实的利益牵扯,谁会真的相信北海水晶宫背后有我爹的支持呢?你为帮他一把不惜卷入这场是非,细算下来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都是一家人,无需计较得那么清楚。”姬发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姜淑祥着意察看姬发神色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稍许。丞相府内,姜子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守在一旁的马招娣见状忙放下手中物事围上前去,“相公,睡不着啊,用不用给你燃个香?”
姜子牙忍着头痛摇了摇头,握上马招娣的手忧心说道,“我还是不能安心,我总觉得这次的事儿不像姬发和果果说得那般简单。夫人你想,我虽曾为了替黄飞虎妹妹减刑而奔走过,但我查阅过冥律行的是合法程序,好吧,就算我这个行为有干涉冥界政务的嫌疑果果不希望我再过问,那只需同我阐明厉害即可,拿贾氏做局把黄飞虎给套进来几个意思?还有,他为了北海找上姬发不惜让出海权资源只为了求我出手,我跟他是父子,求我出手用得着经过他姬发?再者说,北海上通太微下连归墟,鲛儿蒙难他独立支撑北海最艰难的时候尚不见他来求过我,这会儿来求我了?太荒谬了,这根本就说不通嘛。”
“可是姬发昨晚就是这么说的啊,我看他言辞凿凿的不像作假啊。”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姜子牙捶床坐起眉心九折成川拧成一个打不开的死结,掐指布下一层厚厚的仙障将自己和马招娣包容进来,“果果那套说辞姬发相信与否暂且不论,他欲从中为西岐牟利这是毋庸置疑的。想法非常好,只是时机不太对。帝辛失道,我有过反思。帝乙因畏神胁王权而迁都朝歌,导致帝辛厌恶神权,所以他继位后荒废祭祀,否则女娲身为朝歌之福主,帝辛又怎会不知她已然婚配伏羲而公然在女娲宫留下那首艳诗呢?帝辛为反抗神权下令政教分离大刀阔斧地砍去了代表神权的巫教,为打压反对他政令的贵族和官员又不管不顾大肆提拔平民和奴隶。帝乙在位时,殷商内部矛盾便已异常尖锐,到了帝辛这里矛盾进一步激化,在加上帝辛将迁都之因全归咎于神权干涉而忘记了殷商前四次迁都乃是因为侵害自然严重被天灾逼迫之故,重视农桑却无地可种,发展经济却鱼盐不通,征伐不断令百姓赋税日重终苦不堪言,国之根基动摇腐朽,以致大厦倾颓无力挽回。这些话,我都跟姬发反复讲过,所以无论是他废除奴隶生殉还是修改祭祀礼仪都是徐徐图之,即便有顽固自私之人发出反对声浪也甚好处理不碍大局。可这回,他实在有些冒进,我担心他玩火自焚,更担心他会生出人能控制自然的念头渐渐失去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使西岐走上殷商的老路啊。”
姜子牙越说越急禁不住开始一阵咳嗽,马招娣心疼不已忙一壁给他拍背顺气一壁柔声安抚道,“不会的,要不这样,正月初二糖糖回门儿,我跟她好好聊聊问问清楚?”
“好,女儿回门同母亲说体己话也是人之常情。”姜子牙缓过气儿来沉声说道,“你替我好好问问她,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