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日记
(一)
我,崇应彪,北伯侯庶子。
父亲有很多儿子,但是与我都不亲厚,我身边只有母亲和妹妹。
八岁那年,母亲离世,他匆匆赶来,抱着母亲的遗体大哭一场,为她祭祀。
而后,他便忙于政务,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与妹妹。
我独自照顾妹妹,只期盼自己快一些长大,好好地照顾她。
我要一顿吃八碗饭,长得壮壮的,让那些所谓的兄弟不敢欺负我们。
两年后,朝歌来使,要求各诸侯派遣质子前往。
作为兄弟中武力值最高的,我被选中了。
我不想去,并非因为我贪生怕死,而是妹妹不能离开我,她才八岁,失去母亲和兄长,谁能庇佑她?
可是我终究势单力薄,拗不过父亲的意思,还是踏上了去朝歌的漫漫长路。
我将积攒的钱财全部都交给妹妹,让她好好活着,我一定接她去朝歌。
她含泪将母亲的遗物送给我,那是一把匕首,是母亲和父亲的定情之物。
朝歌……
那里很美,人人都是那么高贵。
与我同来的质子,不是王族血亲,就是诸侯心上的宝贝。
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拼命厮杀,让帝君看到我,让大商看到我。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幼时为了母亲,我就会偷祭司的药,为了妹妹,我会砍了欺负她的人的手,即使那个人是我所谓的兄弟。
为了我在意的一切,我会拼命往上爬,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十三岁那年,我初上战场,带领一支小队冲散敌军,我原以为我会得到帝君的赏识,然而他的目光却落在西岐质子身上。
姬发。
这个人心思写在脸上,一看就是个蠢人,质子旅里我最讨厌他。
凭什么他的父亲会赠他玉环,凭什么他的兄长送他马匹,凭什么他要成为帝君那样的英雄,他还将玉环挂在腰间招摇,他真该打啊!
他与太子殷郊交好,鄂顺和姜文焕是沾亲的兄弟,服了,我又被孤立了!
我暗戳戳使了不少坏,割松姬发的缰绳,给马儿乱吃草药,当众给姬发难堪。
这些没能阻止他得到帝君欣赏,只引来太子警告的目光。
“崇应彪,你再针对姬发,我就剁了你的手。”
……
行吧,你们是好兄弟,我惹不起。
(二)
妹妹死了。
她遣使者给我送来一封信,说她不知染了什么病,身体越发虚弱,有时走不动路。
我急得要死,却又没办法擅离朝歌,只好买了朝歌城最好的药,又将自己得的全部赏赐都送回去给她。
可是她的情况还是不好,来的信也越来越少。
在某个冬夜,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妹妹的来信,我实在忍不住,骑着马儿夤夜离开都城。
我知道我犯的是死罪,一经发现,不仅我会被处死,崇城也会跟着遭殃。
可是我不在乎,没了妹妹,崇城于我而言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连续跑了三天三夜,换了六匹马,口腔里满是血沫,赶到崇城后,只看到妹妹的坟茔。
痛苦就像山巅的雪,化了又积,生生不息。
坐在她的墓前,我反而不着急了。
帝君发现我逃跑也不重要了,就让这整个崇城替我们兄妹俩陪葬吧。
后来,是我那尊贵的世子哥哥发现了我,又惊又怒,遣人将我送回朝歌。
我浑浑噩噩,在看到城门口那两只貔貅时,忽然觉得一阵嘲讽。
我在朝歌为质,换来崇城的平安,他们却连我的妹妹都照顾不好,那我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跳下马车,还是想回故乡陪着妹妹。
崇城的使者吓坏了,一边跟着我,一边哀求:“公子,求公子快快回去吧,趁帝君没有发现,公子要为崇城父老考虑啊……”
崇城人可曾考虑过妹妹。
我一言不发,朝着城外走去。
忽然,一只手拉住我的袖子。
扭头看去,不是使者,而是一个小姑娘。
她看起来干净又贵气,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妹妹。
她问:“你身上怨气颇重,是有什么不顺之事吗?”
我不顺,我太不顺了,我妹妹死了。
她见我不答,又道:“斯人已逝,你若不肯放手,倒使她不得安宁。”
我眨了眨眼,神志好像一点一点地回到身体里。
“难道要我忘了她吗?”
她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不是忘了她,而是不要带着恨意。”
(三)
不知为何,我离开这么长时间,帝君没有发现我的逃离,只是归来以后,我状态不好,被帝君罚了三十军棍。
姬发时不时投来鬼鬼祟祟的目光,下了练武场,他扔给我一瓶药:“抓紧养身体吧,下次再这样,就不是三十军棍的问题了。”
……
是他替我在帝君面前隐瞒。
这狗东西,他这般待我,我倒不好给他使绊子了。
我决定,接下来十次想要为难他时,我将不会付诸行动。
伤好之后,我在城内找了那个小姑娘很久。
我想问一问她,能不能见到妹妹,若是可以,帮我跟她说一声抱歉,作为兄长,我没能照顾好她。
找这个姑娘花了我大半年的时间,我再见她的那日,已经是秋日了。
东城有一位极富盛名的巫觋,我本来想去那里请一卦,问问妹妹的事,结果却遇到了她。
那巫觋正煞有介事地为一个女子卜卦,说那女子必须花费一百朋石贝才能化解灾厄。
女子吓得一愣一愣的,忙不迭回家取钱。
人群中传来一道女孩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