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声停了。
姬发悄悄潜入军营中,靠近商姜的帅帐。
营帐映照着淡淡的烛光,很晚了,她似乎还没休息。
姬发心里乱七八糟的,好像在想什么,又什么都没想清楚。
他为何来莒阙关?
是想见一见她,跟她致歉,还是带她离开,去西岐?
商姜世代食商禄,守护西境,忠心耿耿,她会跟他走吗?
姬发轻轻抚摸蒙着灰尘的营帐,仿佛能触摸到她的影子。
下一秒,营帐中响起拔剑声:“谁?!”
姬发没想到两年未见,商姜的武功又精进了,他只是站在这里她都能听见。
他略一踌躇,还是轻手轻脚地往帐门走去:“是我……”
话音未落,帐内响起另一道女声:“姜姜,是我,商云!”
姬发止住脚步。
商云?是同一个人吗?她为何在这里?
营帐中,商姜将剑收回鞘中,语气充满惊喜:“云,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变成白山猫子了?”
商云轻轻一笑:“之前朝歌事变,我出城去找崇应彪,因缘巧合被昆仑的人捡去修道,所以头发白了。”
“还说呢,两年前我遣使者去找你,你爹说你失踪了,崇应彪那狗东西竟然跟使者说他忘记你了!”
商云拉住商姜的手:“我也是三个月前才回来的。”
“你从昆仑到莒阙吗?经过西岐没有,那里刚打完仗。”
商云的语速放缓:“我之前从昆仑回到朝歌,而后,去了西岐。”
商姜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既然回了朝歌,为何要去西岐?”
商云看着姜,因为西境风沙磨砺,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头发也乱糟糟的。
“阿姜,我……我去西岐,是因为未来的天下共主在那里。”
商姜歪了歪头,像是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天下共主……你是说,太子郊?”
商云的目光躲闪,她垂眸看着地下:“不是太子郊,另有其人。”
商姜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阿云,这样大逆的话,不能说。”
商云看着姜,她的眼眸里有戒备。
“阿姜,你信我,大商已经到了末路,未来的都城在西岐,在镐京……”
“够了!”
商姜的语气不重,却震得商云心慌。
她太清楚商姜对大商的忠心,她家历代镇守边境,她的父兄为国牺牲,商姜不能背叛大商,也不敢背叛大商。
那是她家先祖化作白骨也要守护的山河。
“阿云,我不管你去昆仑学了什么,在西岐做了什么,今日的话,你不许再说第二次,否则,我就生你的气了。”
商云近乎哀求地去拉商姜的袖子:“阿姜,你知道的,我能通灵,我没有骗你,未来的君主是姬发,你不是……”
商姜猛地挥开商云的手,力道之大,险些将她推倒在地:“云!”
商云一个趔趄,商姜本想扶她,却硬生生停住脚步。
她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商姜只觉得肩膀痛极了。
商姜眼眶泛红,她把眼泪憋回去,语气低沉:“云,自从姬发谋逆的那一日起,我与他不死不休。若有一日,他敢来犯,我一定会砍下他的人头。”
商云怔怔地看着她。
商云知道,她伤透了商姜的心。
商姜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至于你,明日我会派人送你回朝歌,你安安心心呆在都城。如果你真的与西岐为伍……”
她嘴唇颤动,似乎说不下去。
商云目光涣散,一双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商姜。
她用三眼看她,没看到商姜的未来,却看到一层淡淡的红光。
共主……
他为何在这里?
没等商云想清楚,头痛袭来,她捂住脑袋,默默垂泪。
商姜低头看她:“知道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所以才哭的吗?”
商云很伤心,她不知道为什么看不清商姜的未来,她很担心商姜。
毕竟,她这样犟的性子,真的会为了守护大商而死。
商姜很轻地踢了一下商云的脚:“好了,哭什么,我才应该哭好不好?”
眼眶很痛,商云仰头看着商姜,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清。
“云!你眼睛怎么流血了!”
商姜的惊呼声渐渐远去,商云什么也听不清。
她想,为何看不清,为何三眼没用,是不是上天惩罚她泄露天机?
姬发回到那棵五角枫树上。
他突然不敢见商姜了。
他害怕商姜的剑锋会指向他,不是怕死,而是……心里好难受。
——
商云离开三日后,北崇派使者来到西岐。
小甲东拉西扯说了一堆话,最后才提起商云。
“我家夫人在贵地旅居久矣,伯侯说,木樨花开了,请夫人乘车归家。”
姬鲜客套的笑容不变:“夫人应当与北伯侯说过吧,她能日行千里,她三天以前就离开了,只怕此时已经到了北崇。”
小甲连忙拱手:“如此甚好,这段时间辛苦公子照拂夫人。”
他知道商云在昆仑学道的事,因此高高兴兴地驾车回北崇,还以为能看到夫人归家,伯侯开心的场景。
北崇现在可漂亮了,漫山遍野的黄栌,有兔子麂子,夫人定会喜欢的。
只是可惜,伯侯特意在车队里安排了许多给夫人带的东西,她都用不上了。
小甲美滋滋地回家。
谁料到了北崇,迎接小甲的是崇应彪吓死人的黑脸。
他皱着眉头:“那小崽子说夫人回来了?”
小甲跪在地上:“是,姬鲜公子说,夫人大概在半个月前就离开西岐了。”
“啪——”崇应彪将手里的酒樽砸到地上,“夫人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