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之后,随意选了一人,拖到来路数百米开外处,摆了个面门朝下的姿势,路上滴滴答答划了长长一条血痕。
再回原处,段傲白冲那尸身拜了拜,解了赵府给的黑袍为其换上,往他怀中塞了一袋银子,御爪令牌也挂至其腰间,随即取了把剑,挥臂斩刺数下,将其划得面目全非,又自侍卫伤处集了些血撒上才罢手。
自那几名侍卫身上寻了块赵府令牌拿上,本欲上马离去,终究是觉得对不住此人,段傲白再度翻了翻这具尸体,想着最好找到能证其身份的物件,却未有发现,最终只能再俯身拜一拜,口中念到:“愿君来世安乐,万望莫怪。”
待到段傲白直起身来,只觉眼皮一凉,她伸手当在额前,抬头去看,渐渐飘起漫天细雨,于是闭了眼任雨丝轻抚面庞。
起先是如纱般将她笼住,不一会便转作淅淅沥沥的雨帘,再过片刻已成瓢泼之势。春日的那点暖意到底敌不过冰冷水汽,段傲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惊觉已浑身湿透。
她回过神来,自马儿身上取下斗笠,罩在头顶,心中一番说不清的滋味涌动。
如柱大雨倾泻而下,在那人小腹凹陷处积起一汪水,溅起的泥浆拍打到惨白的皮肤上,分明在春日里,眼前只一片死气沉沉。
雨落有声,人去无声。
......
赵正浩派出的第二批人很快便发现了段傲白刻意布置过的陈尸之地。
这些人将尸首搜罗一番,发现了那袋银子,于是瓜分一空,随后带了御爪令牌回赵府复命。
赵正浩原本对自己人全部阵亡的结果将信将疑,但见手下信誓旦旦,悬着的心却也放下一半来,只觉到时阽皇遣人来问,只说不知情便罢,阽皇若是有心查,自然能找到那白都尉口中御爪遭难的地方。
想清楚这些,赵正浩立刻动身与济州知州姚悯面议此事。
会面地点照旧是阳都,此地距济州、胶州都不算远,不出几日,二人便相对坐在了阳都丰源酒楼的雅间内。
赵正浩微微拱手,率先低声开口道:“想必姚大人已收到密信,皇上想拿咱们的兵来喂段宏这匹恶狼,好在派来的狗爪子死在半道上,你我这才有机会筹谋一番。”
姚悯略一回礼,也是焦眉愁眼,“咱们两家相互扶持、诸多谋划才有的今日,自然不能将家底拱手相让。此次也多亏你果断才挣得几日转圜的余地,赵老弟有何高见便请直言吧!”
“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见姚悯又将皮球踢了回来,赵正浩无奈说出自己的主意,却也在话中悄然设伏,“此棋虽险,收益却大,姚兄才智过人,不会没考虑过此法。”
“赵老弟的意思是......转投他处?”姚悯大张着嘴作惊诧状,眯起的眸中却满是了然,“可你我皆有亲眷尚在京城,难不成要弃之不顾?”
赵正浩有些暗恼,只觉得对面之人假作慈悲毫无意义,更像是有意惹他难堪一般,便夹枪带棒地反问道:“姚兄难道不想做个不受朝廷掣肘的一方之主吗?”
“那么依你之见,这路该通向西北还是东南啊?”姚悯并不在意他的语气,依旧一脸讶然之色。
“西北。”言已至此,赵正浩万分笃定,“此番圣上拉你我下水,叫咱们无法再作壁上观。你我都明了,大阽虽兵马充足,却天灾频频,奸佞当道,气运已尽。东南拥兵□□万,而西北兵马据说是十几万,且想想西北军常年与西狄北夷相斗,论数论势论地利,西北都是上乘之选。”
“最重要的是,西南那位与阽皇一脉相承的阴险多疑,西北段宏虽也有些易怒,却有个儿子在一旁时刻劝解,这段鹤来德才兼备,宽豁大度,若在他手下处事,也不必时时谨慎如伴虎。”
“赵贤弟言之有理,这段宏起兵不久,此时投身庆阳侯麾下倒也算是雪中送炭。”姚悯微微颔首,抬手捋了一把长须,“那么依你看我们是该择日献城了?”
“要议和,要示好,却也不能直接服软。”见姚悯语意间颇为赞同,赵正浩终于不再话里藏话,直言道,“也需得叫段宏知晓,鲁东府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你我不是软柿子,随便可打发的,届时再谈,更显你我之诚意,待开国封功论赏之时,才好谋个高位啊。”
姚悯静默思索片刻,低声缓缓道:“既如此,依赵贤弟所言,还需与段军打上一仗,此战若胜,和谈底气才更足。”
“正是这个意思。”赵正浩终于满意点头认同,“依照此计,可进可退,若是阽朝战胜,也不至于被说不战而降,不论最终是照旧依附阽朝还是转投庆阳侯,你我都能有所交代。且正好借此战摸清段家军战力,以免押错了宝。”
姚悯闻言点头称善,此计甚妙,颇合他意,由那赵正浩不情不愿地说来,于他更是有万般好处。二人虽各怀心思,却也笑眼相对,在这投机倒戈之事上达成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