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登时一紧,接着堆了个笑出来,连连拱手道:“惭愧惭愧,本该在见到晋楼时就前来拜见,没了恩师指教,这些年愈发糊涂,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段傲白闻言这才明白,昨日那请降的王晋楼,应是当年霍良弼手下之人,与段宏共事过的。只是她爹早就认出王晋楼,究竟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不动声色地瞄着几人的表情,段宏笑面之后显然藏了几分尴尬,二人才见面就有些话不投机,她一时也不敢插嘴,可又想到当初霍良弼曾说瞧不上她爹,只觉得此刻不给二人找个台阶下,这事定也议不成了。
这时恰好有侍女端来茶点,段傲白灵机一动,接过茶盏,轻啜一口,随即满足地轻叹,眉眼间皆是喜色。
段宏循声瞧过去,鲜少见她笑得如此开心,正好拿她岔开话头,“瞧给这孩子喜得,公公拿甚么茶招待你的?我也来尝尝!”
霍良弼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转过头来望向她,眼神中满是期待。
段傲白将茶盏搁下,翘着嘴角,俯身一礼道:“晚辈斗胆一猜,瞧这茶汤清亮,翠叶皆立在杯中,可是常州金坛雀舌?”
霍良弼本是抻着脖子瞧她,听她说完,又将目光后移,朝霍行砚点点下巴。
霍行砚正端着茶盏,微微偏头看她,见段傲白随霍良弼的目光转过头来,忙点头回道:“郡主说的不错,正是金坛雀舌。”
“行砚懂茶,家中来客一向是叫他布置的。”演了这样一出,霍良弼整个人也柔和了不少,面上终于又露出慈蔼地笑来,“段宏,你家这闺女可真是个厉害的。你不知晓,我本意是叫你家那鹤来与她一同去鲁东府,谁知她兄长给你扣在身边了,我还正担忧她的安危,想不到她自己个儿就将事给办妥了!”
不待他们接话,霍良弼又对段傲白道:“傲白,你这赈灾法子可真是精妙至极,连老夫都十分佩服啊!”
段傲白忙拱手道:“霍公谬赞了,此番事成,还多亏各位前辈指点。”
霍良弼定神盯了她片刻,忽然摇摇头,边捋着他的银须道:“诶,莫喊霍公了,多么见外,不如就随你爹,喊师公罢。”
段宏耳朵一竖,当年自己未曾正式拜霍良弼为师,仅得了他一分点拨,就受益匪浅,如今这似乎是有要收徒的苗头,段宏心说得把握住此次机会,于是朝段傲白递了个眼神。
段傲白当即会意,离席便拜倒在霍良弼面前,“傲白敬仰师公已久,还容傲白行个正式拜礼,日后才好喊得名正言顺。”
霍良弼忙伸手将她扶起,“拜礼之事,心中行过便可,师公从不求那些虚礼。”
段傲白一听,跪地更牢了,边跪还稳稳扶住霍良弼,免得他一个使劲反而摔倒,而后皱着眉头苦着脸道:“日前傲白拜了尚公为师,师公师父都说不在意虚礼,然而天子犹拜敬保傅,傲白又怎能免礼?若是当真没有拜礼,外人都要说傲白不孝了,师公就当疼疼孙儿罢!”
说到末了,隐隐还带了点哭腔,那霍良弼哪里招架得住,连忙答应了,还说:“明日就拜,明日就拜!不仅要拜,那尚老头我也给劝来,你就放心好了!”
段傲白这才顺势起身,谢过了师公,又扶着他缓缓坐下。
视线绕过霍良弼肩头,段傲白瞧见她爹正抿着嘴憋笑,再向后看,是微笑着的霍行砚。
好哇,段傲白心想,甚么大贤、名将、纨绔子弟,这分明是一窝子狐狸。